熟悉的城阙由远而近。此时的顺城,天空还未来得及发出亮光,城墙脚下也没有穿梭的百姓。信鸽带着密信提前通知了鲁戚欣,只等守城将士提前打开城门恭迎圣驾。宇文曼顺流而下,在换了无数快船和无数船夫后,终于用比快马加鞭还快的速度赶到了顺城。她掐指一算,文泰回皇城也就这几天的事。自己留下了圣旨,所有政事由国姓爷代管。阿泰一定不会辜负她。她可不敢等阿泰回来了再走,自己挺着这么个大个肚子,阿泰绝对不会放她离开。不论三公九卿还是贴身的太监宫女,只要能说话的,都跪求女皇以自身安全为重。可是她能不来吗?前些日子赶走了慕容诚和墨家那些请求,墨家就对钱的事一拖再拖,趁机报复自己。霍继也是一副阳奉阴违的样子,麾下的军队,绝大多数都不肯服从她的命令。偏偏达州是这么的重要,丢了这块要地,剩下的日子不过是在皇宫中苟延残喘,慢慢等待被人砍掉脑袋。她只好亲自来到前线,为鲁戚欣和这里的将士打气,准备放手一搏。可是城门紧闭,任凭女皇的护卫们拍门叫喊,门内的士兵如同聋哑一般并不理会。一直等到身边人都喊累了,城头才缓缓放下一个一次只能容纳两三人的吊篮。早早恭候在城楼上的鲁戚欣,直到看见宇文曼才按应有的规矩跪迎圣驾。宇文曼不急着与他计较,通过问询才得知,城门都被堵死了,这里的人都做好了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准备。在火把的指引下,女皇骑着马匆忙围城走了一圈。这些守军,在鲁戚欣的指挥下,仍然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宇文曼回到房间感觉刚闭上眼,天就亮了。她匆忙用完早膳,顾不得一路颠簸,首先去了伤兵营,亲自慰问伤员们。伤兵营内臭气熏天,宇文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严律暂时挪开了捂着鼻子的袖子,弯腰驼背的用乌鸦般沙哑的嗓子说道“为了皇子,请女皇速离!”
本来女王决定让王璟跟随就够了。虽然严律办事最让她省心,但是不能说话是个大问题。结果严律居然奇迹般开了口。严律回到宫中,就心急火燎的寻找治疗嗓子的药物。为了支付贵上天的药钱,那些信得过而求他办事的人,他都收取了不菲的好处费。他的努力终于得到了成功!虽然嗓音还不够好听,虽然说不了几句就气喘吁吁。不过女皇最后决定让王璟留守宫中,让严律陪同女皇前往顺城。严律觉得,一切都是值得地。毕竟这么重要的事情,能陪女皇度过难关,将来必然大红大紫。所以就算是李坤,也绝不可以给他分一杯羹。“正如公公所言,这里血气太重,逗留太久会影响女皇与皇子健康!”
陪同的军官明白了严律的意思,也劝说女皇早些离去。鲁戚欣推说城防形式不够乐观,随时要调整顺城的兵力安排,于是另外安排了一个军官陪同和负责女皇一行人在城中的安全。“为天下抛洒热血,这里尽是忠勇之气息,何来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
墨应元呵斥着两人。这个男人以毋庸置疑的姿态硬是把自己安排在了女皇的队伍里,禁军也几乎倾巢而出。经过万夫关一路走去,宇文曼虽然没有完全信任墨应元,好在也没有再当他是墨家人了。看见只有墨应元与自己想法一致,宇文曼欣慰地点了点头。严律抹了一把冷汗,看来自己会错了意。一行人又随着女皇来到了重伤员停放的房间。一个伤员头上缠满了亚麻布,只剩下一对鼻孔一张嘴巴露在外面。“这人今早才送进来。一把斧头差点削掉他的脑袋!”
军官见女皇盯着伤员,便开始介绍起来...宇文曼看着眼前的人,估摸着也就十五六岁。躺在干草铺好的床上正在睡觉,上前替他重新盖好了踢开的被子,希望他别在这个日渐凉意的日子染上什么疾病。“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伤员突然醒来,抓住了正在替自己盖被子的宇文曼。伤员眼前一片漆黑,心里十分惊慌。“你十分安全,先不要乱动!”
宇文曼摆动未被抓住的左手,示意周围的人不要说话。伤员闻到了腐臭的死亡气息,立即明白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慌乱中哽咽起来“我是不是快死了!”
宇文曼回答道“你才接受了最好的治疗,伤口很快就能恢复了!”
伤员以为宇文曼就是救治自己的大夫,苦苦哀求着“求求你,我不能死,我家里还有个老母亲,她就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
“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宇文曼忍住泪水,轻轻抚摸着伤员的手背,希望这样能使他舒服一点。宇文曼若有所思的看着严律,知道他闲的没事,又不愿降低身份为伤员们服务,于是叫过这人,在他耳边小声吩咐几句。严律虽然极不情愿,却还是选择了服从。宇文曼伸手硬抢着装满了神奇液体的瓶子,严律的手指依然抠着瓶子舍不得松手。宇文曼只好瞪他一眼后抢了过来,接着瓶盖被拧开。“好香啊!”
芳香却不浓郁的气味填满了整个屋子,立刻压制住了伤口腐肉和药水的味道,但凡能说话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赞叹着香味。宇文曼将瓶子留在屋内,又对看不见的士兵说了些鼓励的话,便转身离去了。“女皇,这花露的味道甚是极品!”
就连“呆板”的墨应元走出屋后,也是忍不住赞叹起来。“你们还是感谢大科学家吧!”
宇文曼口中的大科学家,顺城的人都知道是谁“这可是他模仿极北之地制作的东西,前不久专门送给朕的,不叫花露——叫香水。”
“这东西加入了酒精!所以挥发快!持久性强!”
严律得意地介绍起来。陪同官兵听说是特制给女皇的贡品,只能单膝跪地说道“我等匹夫怎么敢亵渎宫中宝物!”
他们嘴上请女皇收回这种宝贵的东西,心里却又十分舍不得。“什么宫里宫外的,能用的东西才是宝物!”
宇文曼笑了笑“我看那瓶香水让伤员们舒服了许多,这就很合适。总比那些金丹银丹的留在宫里一文不值的好!”
“女皇圣明!!!”
宇文曼自嘲般笑了笑,自己当上皇帝后,随便说些什么都是吾皇圣明,没做皇帝的时候,说什么都是胡言乱语。哐~~一行人出屋后,眼睛还未来得及适应屋外的强光,女皇正巧与送饭的妇人撞了个满怀。墨应元第一时间将女皇保护在身后,陪同士兵已经将妇人团团围住,手中的大刀也齐刷刷架在了妇人脖子上。送饭的妇人不认识宇文曼,还以为她是哪位将军的妻子,六神无主地跪地求饶“贱妇不识路,撞伤了夫人,还求夫人饶命!”
军官声色并厉的说道“不知死活的老妪,你可知...”不等宇文曼开口,后面的话就被严律阻止了。女皇的行踪可不能让随随便便的人都知道。妇人见军官如此盛怒,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居然晕了过去。在场的人面面相视,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把她扶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女皇终于下了旨意,所有人如释重负。晕倒的妇人很快被扶走了。宇文曼看着自己一身疑似潲水的东西,看样子还得回去换套衣裳。“这些东西怎么往病房送?”
宇文曼有些疑惑。“回女皇,这是伤员的早餐!”
军官不敢欺瞒。“伤员急需恢复身体,怎么能把潲水给他们吃?”
一听这些是伤员的食物,宇文曼这几个时辰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回女皇...”见军官跪下来,随同的士兵也跟着都跪了下来。“城内食物并不充分,鲁将军要求把粮食节省下来,好应对后面的战斗!”
“普通士兵和百姓都是用野菜伴凉水!”
宇文曼喊道“鲁戚欣在哪儿?叫他立刻滚过来!”
“女皇,将军实在是抽不开身!”
军官双手抱拳,头也不敢抬的说着。“他抽不开身?那好!带朕去见识见识,你们的将军究竟有多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