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信王奕川依旧脸色铁青。在旁人看来,安信王的脸除了铁青色,恐怕再没有别的颜色可以出现!奕川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那些溷人和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夏国与陈国也是不可共存的敌人。本来他自以为做好了完全的计划。乘着两国和亲的时间点,完全占据通、达两州,掐断魏夏之间的联系。还可以从那里夺取不少财富。除了对抗溷人必须的人马,他几乎调拨了后陈所有的兵力倾囊而出,却因为两个不会合作的白痴,终于失去了胜利。俞绪但凡继承了他爷爷俞谷一丁点本事,也不会这样一败再败。不过顺城之事也是这人最后一次败仗了。奕川已经下令将这个常败将军给砍了。本来奕川还命令赖福回一趟安越,自己好好提醒一下这个农夫将军,万事要以大局为重。结果赖福害怕像俞绪一样被砍了脑袋,于是借口战事焦灼,硬是拒绝了他这个安信王的命令。奕川读完了回信,拍着大腿冷笑起来。当年看上这个农夫小子,就是因为此人看起来骨骼奇异,又老实忠厚。好一个老实忠厚!!!事到如今,翅膀还是长硬了。与溷人的战斗,形势一点也不乐观。唯一的利好消息,就是伯莱国国王主动送来了橄榄枝,希望与后陈结盟,成为一起对抗魏夏联盟的伙伴。伯莱国的书信表面上看起来还不错,可是看完了具体内容,奕川气的叫人乱棍将伯莱国使者轰了出去。这算什么合作,分明是拿后陈当枪使。后陈对付难缠的溷人,伯莱国趁机攻击弱不禁风的夏国。最终两国的领土,则是谁占了多少就归谁。后陈得到伯莱国少的可怜的援助,付出巨大的代价打跑溷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富饶的中原被北方小国独吞?“好一个蛮荒小国,靠着一点买来的武器,就真以为自己是天神下凡了?!”
奕川看着在棍棒下抱头鼠窜的使者,依然无法熄灭心中的怒火。“听说爱生气的人老得快哦!”
不知什么时候,奕嫮已经站在了奕川身后。她正端着刚才宴请使者的美酒,嘴里还吃着一桌子美味佳肴。“滚出去!”
奕川暴怒不已,天下哪有这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女人!“哥...”奕嫮标准的拉长了嗓子“您可不能再得罪你的好妹妹咯!”
“你一天那么凶,动不动就杀大臣,文武百官都怕死你了!”
“你哥是为百姓杀那些该死的贪官污吏!”
“可是百姓也怕你啊!”
奕嫮眼里似乎只有美酒佳肴“你强制老百姓服劳役,要不就得去前线打仗送死!”
奕川反驳道“没有牺牲,何来胜利!”
奕嫮使了使劲,将嘴里的食物都咽了下去“可是除了你的妹妹,所有人都因为害怕而躲着你啊!长此以往,哥哥又如何光复江山!”
紧接着,奕嫮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卫兵“看,那两个家伙也要溜了!”
卫兵听见这句话,吓得比刚才站的更直了。奕川顺着手指看了看卫兵,又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四周,摇了摇头说道“你俩下去吧,这里没什么事!”
“遵命!”
卫兵行礼——转身——离开一气呵成,直到再也看不见安信王,才长出了一口气。~~~~~~~~~~~~~~~~~~~~~~~~~~~~~~~~~~~~~~~~~~~~~~~~~~~~~~~~~~~~~~~~~~~~~~~~~~~~~~~~~太监小心翼翼引安信王入座后,就远远躲开了,生怕自己一个动作不合“规矩”,就被奕川要走了脑袋。奕川懒得搭理这些鸡鸣狗盗之人。高高在座的李歙说话也那么小心谨慎,难道皇帝还怕安信王要走他的脑袋不成?!后陈皇帝李歙在宫中大摆酒菜宴请众人,理由居然是安信王拒绝伯莱国人,守护了后陈的尊严。奕川非常苦恼,他把李歙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可是小皇帝总对他敬而远之。在自己多次责罚后,李歙再也不敢随随便便搞宴会,却总能巧立名目和那些太监糟蹋并不富裕的国库。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却早早学会了纸醉金迷...李歙受到宫中那些太监影响而不学无术,自己早就该杀光那些太监。他坚持认为都是太傅和皇帝左右不对,因为太傅无能,因为左右奸邪,才让小皇帝变得这样堕落。可是为了这些事,他杀掉的太傅和太监,尸体围起来,能为边境再填一道城墙了。可是李歙依然没有学会怎么做一个好皇帝!“我大陈前线战事不断,陛下怎么将仅有的钱粮浪费在这些虚礼之上!”
奕川压着性子赴宴后,已经过了大半个夜晚,还不见李歙有罢休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始批评起小皇帝来。一个年轻的身影起身说道“安信王说得对,国家的钱粮都捉襟见肘,却还要应付没完没了的战事!”
宴席之上,评头论足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所有人都在低声附和着这个年轻的军官。奕川眯着眼看了一阵,这些人似乎是军中选拔的一批新秀。奕川心中不免起了狐疑,军中有人赴宴,为何统领三军的他一点都不知情?“安信王!你四处挑起战争,至国家与陛下安慰于不顾!你不配做陛下的义父,也不配领导大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陛下,请您当面下旨,诛杀奸贼奕川!”
青年军官拔了早就暗藏好的宝剑,恳求李歙下令杀死奕川。“请陛下降旨!”
许多人都拿出了暗藏的兵器,太监们则关好了门窗,防止奕川跳窗而逃。奕川感到不可思议,面见天子,只有他安信王一人能携剑入内!如今每人都带着一把武器,必然是皇帝对自己下了杀心!人这一生,能经历两次鸿门宴,他奕川恐怕算千古第一人了!年幼的李歙迟迟没有说话。他早就想挣脱奕川的束缚,做个旁人口中那种自由自在的皇帝。但是他与奕川双目相对时,却吓得说不出一句话。“请陛下降旨!!!”
众人再次恳求。李歙闭上眼睛哇哇大哭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逃离令他恐惧的安信王。良久后才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众人的请求。“慢着!!!”
奕川大喝一声,吓得李歙赶紧睁开了合上的眼皮。“本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奕川看着小皇帝,根本不把磨刀赫赫的众人放在心上“可是,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被小人蒙蔽了双眼,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青年军官骂道“你才是那个欺君罔上的奸贼!”
“谁敢动安信王一根毫毛!!!”
突然大门被人撞开,只见一个浑身黑甲的身影,伴随着大批亲兵杀了进来。守在殿外的士兵,几乎没有抵抗就乖乖地束手就擒了。直到亲兵控制了整个大殿内外,奕川才看清带头的居然是个女子。奕川没有料到,危急时刻肯救自己的,不是那些与他出生入死的老将,而是那个他一直抱怨不懂三从四德的妹妹奕嫮。现在,他的妹妹,终于向他证明了——女人并不比男人差!随着安信王锁紧的眉头,本来用作庆功的大殿,又一次被鲜血所笼罩。奕嫮还想劝一下亲哥哥不要再杀人了,可是刀下留人哪是奕川的性格。“陛下!”
奕川收起了带血的宝剑,来到李歙面前单膝下跪向小皇帝行礼。李歙身边的太监本想转身逃命,可是双腿早已迈不开步子,只好用颤抖的长袖挡在了小皇帝面前。“义父,求您不要杀朕!”
李歙瘫在地上,四肢在地上划动着想要逃走,六神无主的央求奕川对自己手下留情。“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绝不会做弑君这种荒谬的事!”
奕川孤独地离开了。他心中仿佛已经被利剑刺穿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能杀了李昰这个儿子!但是他必须赶紧离开,绝不能让旁人看见自己的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