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报告评审结束以后，谱仪探测实验组进行了内部庆祝，只是好多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他们觉得真正该庆祝的就只有王浩一个人。 虽然好多人的心情很复杂，但结果已经是这样了，科学研究是不讲道理的，它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接受也必须要接受。 换个角度去想，有些人还是产生了期待。 王浩做出的数据分析成果，也是属于谱仪探测实验组的成果，因为他使用的是谱仪探测实验组的数据。 另外，有了这个肯定会造成巨大影响力的成果，谱仪探测实验组也可以说，是以很好的方式结束了研究，否则继续研究几年，大概率也没有任何成果，慢慢的以平淡为结束。 这也是很正常的。 即便科学拐了个弯，超子衰变并不存在信号消失的问题，但想要发现出超子cp破坏信号，难度实在太高了。 之前国际物理界普遍认为，之所以找不到重子cp破坏信号，是因为检测的精度不足。 谱仪探测实验组的检测精度，已经是国际最高水准，只是制造出的超子数量比较少，而设备已经摆在那里，再想提高检测精度和超子数量，再过上几年，等项目结束都很难。 现在有了新的成果，而且是影响整个cp破坏研究的成果，还能强行拉着其他cp破坏实验组一起结束，听起来似乎也很不错。 而且，王浩的分析成果，能帮助他们找到新的研究方向，比如，科西超子的衰变信号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所有数据都表现出了一致性，就必须要仔细研究了。 王浩认为是空间湮灭力的作用，但只是他个人的判断，而作为粒子对撞研究的实验组，他们不能主观的下结论，而是要针对性的去进行实验，来寻找新的证据。 同时，这对于粒子标准模型是一种冲击和增补。 冲击，是粒子标准模型中一些定义要变换、修改，增补自然不用多说，就是添加内容。 粒子标准模型并不是一个完善的定义，而是一大堆微观物理的解释以及微观粒子的集合。 自然界中存在四大基本作用力，强力，弱力，电磁力以及引力。 科学家都知道这些力的作用，但如何从本质上去诠释它们呢？这就需要粒子标准模型了。 简单来说，粒子标准模型就是去从本质上去诠释四种相互作用力。 其中，引力，暂时被排除在外。 目前有关引力的本质解释是广义相对论的时空弯曲，而量子力学并没有办法向解释其他三种力一样去解释引力。 这就是两大理论的矛盾点之一。 好多理论物理研究的就是把引力引入到微观物理中，比如弦理论中的M理论的11维宇宙时空，可以很好的融合量子力学和相对论。 所以，关于粒子标准模型的最简单理解就是，能看到的物质、身体感受到的作用力是宏观上的，而粒子标准模型就是微观上的量子解释。 毫无疑问。 能够对粒子标准模型进行冲击和增补的发现，绝对是影响整个物理界的大发现，发表出来就会引起国际关注。 科西超子衰变信号消失的发现，具体该怎么去解读，就像是王浩说的，就需要理论物理学家来分析了。 各个微观物理的研究团队，可以针对性的去做实验研究，也许就能有新的发现。 当然也少不了理论物理学家们，会针对性的做出‘预言分析’。 就像是曾经的‘引力波’、‘黑洞’、‘希格斯粒子’、‘中微子’等发现一样，首先是根据研究发现，去做出一个物理上的定义、‘预言’，并做出针对性的数学分析。 这是理论物理学家们的工作。 之后就可以根据其中很有说服力的‘预言’，来针对性的做实验研究，就有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预言、数学分析、实验研究，发现证明。 大部分微观物理以及天文物理的研究，都是在这种循环中进步着。 王浩针对超子衰变信号消失的预言就是‘空间湮灭力’，他说明了这样一个概念，并且做出了一定的文章阐述。 后续肯定会有数学家或者是他自己，依照实验联系确定的理论去做出数学分析。 在成果发布出去以后，这个研究可以说就开始了。 …… 当天在谱仪探测实验组待到了九点钟，再回到酒店已经很疲惫了。 王浩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第二天上午九点钟才爬起来，他还是重新振奋精神，直接去了科学基金委员会。 再来首都作报告之前，他已经和彭辉约定了时间。 上个星期，彭辉就已经在首都了，他带领团队来科学基金委员会材料科学部，做超抗压合金项目的结算。 国家列为保密项目的结算肯定很不一般，不仅仅需要针对项目过程、结果进行审核，还需要对比同类项目进行研究。 西京交通大学金属实验室来了五个人，包括彭辉、万益明以及其他两个研究员，还有一个副研究员史桂芳。 这个阵容很庞大了。 万益明就是其中的主力干将，倒不是说他的研究中发挥了多大作用，而是因为他是负责数据方面的研究员，对于整个实验过程中的数据，比其他人都要清楚的多，做审核报告结算自然少不了他。 在王浩来到科学基金委员会之前，彭辉的团队已经完成了基础的报告，剩下的就是项目结算以及同类型项目对比分析了。 材料科学部会把项目的成果以及同类型项目对比分析的结果归档。 在没有特殊需求的情况下，包括国家的部门、企业就不会再批准、资助同类型的项目。 彭辉团队的研究结果等于是制造了一个超抗压合金材料研究的天花板，要这个天花板，还能够满足研发需求，那么就不需要再继续往上研究了。 王浩来到科学基金委员会就见到了彭辉。 彭辉看到王浩，热情的给了他个拥抱，还兴奋的说了起来，“我这次来首都可真是长了脸，看看那些材料部的专家，见到我都客客气气的。”“还有两个院士，和我打听研发情况。”
彭辉明显心情不错，他随后问起来，“你昨天是去了正负粒子对撞机那边？报告进行的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完成了。”
王浩简单的回答。
“恭喜了！”其实彭辉是想继续恭维几句，但他根本不了解王浩具体做的是什么报告，想继续往下说，都不知该说什么。 他还是继续说起了超抗压合金项目。 这个项目的成果确实有很多可说的，是钛合金领域的重大成果，甚至远超了国际水平，为提升β钛合金强度增加指明方向，对于α钛合金以及α+β钛合金提升强度也有帮助，甚至拓展其他合金材料的研究，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这是多大的成果！”
彭辉有些兴奋的憧憬，“今年我们就能站在大礼堂，接受领导的颁奖了。我已经打听了，这个成果，评个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都没问题。”
每一年都会举办国家科学技术颁奖仪式，团体的研究能获得最高荣誉就是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 彭辉带着憧憬说道，“到时候，就我们两个去，领导给颁奖，光宗耀祖啊！”
王浩也对每一年的颁奖感兴趣，他问道，“个人能获得什么奖项？”
“发明奖？自然科学奖？”
彭辉琢磨着看向王浩，忽然感觉自己对王浩说这个，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王浩有好几项个人成果，都可能评到国家的奖项，到时候他很可能自己上台去领奖，不需要特别参与什么团体荣誉。 这么一对比，激动情绪都淡了下来。 彭辉就干脆带着王浩去了材料科学部，一路上也把话题转到了其他项目上。 他说起武钢的公开招标项目，“这次的项目我们很有机会，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东港大学、陈建林，不过我们有了重大成果，估计机会很大。”彭辉说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建林就是他的老对手，能在研究上压过老对手，心情还是很好的，他问起王浩是否有参与的想法。 王浩直接拒绝了，“我最近有很多研究，就不参与你们的项目了。”
这让彭辉感到有些遗憾，他感觉王浩参与项目就很有底气，没有王浩参与……还能有大成果吗？ 他发现自己都有点不自信了，而以前不是这样的。 但是王浩肯定不会再参与项目了，他之前参与到超抗压合金项目，只是感兴趣的帮忙做一下数据分析。 这是在东港大学合金材料实验室的项目。 现在就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参加了，他对于NS方程的兴趣，可要比什么材料分析大的多。 另外，他还研究空间湮灭力。 空间湮灭力，绝对是个超级大发现，就像是谱仪探测实验组的理解，他肯定会希望能够塑造出数学理论，并在未来的实验中能有所发现。 如果能完善空间湮灭力有关的理论，就等于是把引力拉入到粒子标准模型中。 这个级别的成果，毫无疑问可以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这才是重大研究。 这次来科学基金委员会材料科学部，就只是过来说明一下自己的分析内容，也跟着做一下项目结算、总结以及成果分析。 然后，他就可以离开了。 等到了材料科学部，王浩见到了几个常驻的专家，其中还有两名材料院士。 他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数学分析工作。 这并不是做报告，就只是工作说明而已，相关人员会做一个记录，然后归档，听起来和警-察局做笔录差不多。 王浩说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就差不多结束了。 他正和彭辉一起准备离开，就看到了个熟人走进来，王浩还没有开口，对方就满脸惊喜的走过来，“王浩？”
是曹东明。 曹东明手里拿着一大堆文件，似乎是档案类的东西，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王浩道，“来和彭教授一起做项目结算。”
“超抗压合金？”
曹东明道，“正好，我也是为这个来的。”
“哦？”
曹东明把手里的档案文件放在一边，解释道，“我就是给材料科学部送文件来的，这些都是航空材料院和超抗压合金研究有关的报告。”
“你们这个项目，好像下午要做成果分析了，是吧？我赶着时间把材料送过来。”
王浩疑惑问道，“做项目结算还需要其他项目的资料吗？”
“当然了。”
彭辉开口解释道，“这是重大项目，肯定要做同类型项目的对比分析，不管是航空材料院，还是材料科学部，其实都是国-家的机构，相互之间的研究、项目是有交换的，尤其是在钛合金的研究上，就更需要数据上的交换，甚至是成果共享。”
曹东明也跟着道，“钛合金的研究本来就是各个材料机构协调的，航空上各个部件都需要钛合金，不可能每一种都是航空材料院特别去研发。”
王浩理解的点点头，民用上倒是能够采购相关的合金材料，但是军-事上就不一样了。 航空材料院是航空工业集团下属的机构，肯定会牵扯到军事上的用途，而军事上的用途最直接的就制造先进战斗机。 先进战斗机会用到大量的钛合金，而这么多类别的钛合金，不可能靠航空材料院一家机构研究。 国家科学基金旗下相关的研究也会被纳入进去。 自然，各个材料部门也都不是单独运行的，相关重点研发领域自然有数据互通、甚至成果会直接共享。 现在做项目对比分析，则是希望能够把成果应用最大化，彭辉团队项目的成果，自然能帮助到曹东明的项目研究。 所以彭辉团队项目结算分析，也有航空材料院的专家参与，他们派来的是曹东明和另一个钛合金专家，还有其他几个辅助人员。 下午，项目成果结算分析正式开始。 好多的报告都放在了一起，每一个内容都要仔细分析研究，并和彭辉团队结算的成果，进行对比分析。 这个过程的工作是很繁杂的。 王浩并没有被分配工作，他不是彭辉团队的人，手里也没有材料科学部的项目，自然也没有人能管得到他。 不过，他还是接受邀请，看一下成果分析的工作。 当其他人忙忙碌碌的时候，他就和万益明坐在一起，万益明见到王浩很高兴，他问起了一些不懂的问题。 他对王浩都可以用崇拜来形容。 每一次见到王浩都感觉自己能有进步，能够从王浩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王浩也愿意和万益明讨论数据分析问题，他谈到起最近比较熟练的函数塑造方法，“根据假定分数值以及过程去做的函数，这个方法对于数据很有帮助。”
万益明认真听着。 “其实方法也是很简单的，主要就牵扯到一些函数论、离散数学以及泛函分析的内容。我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明白了。”
王浩针对这个话题认真说了起来，他讲解的非常细致。
万益明最开始很认真的听，后来就发现完全听不懂了，因为他没有那些高端的数学基础，中途忍不住打断问道，“这叫……简单？”“……应该，不难吧？”
王浩也不是很确定。
万益明扯了扯嘴角，“我们还是谈谈其他的吧，比如这个数值对比……” 他还是有工作要做的。 王浩也跟着看了起来，万益明正在做的，是超抗压合金项目和其他同类项目，实验步骤、数据的对比。 他要记录数据对比，并计算偏差值。 王浩扫了几眼不太感兴趣，就只是重复类的计算工作，确实没什么意思。 但仔细看了几眼以后，他顿时皱起了眉头，开口问道，“这个数据形式……应该是超抗压合金项目吧？”“对。”
“东港大学合金材料实验室？”
“是啊。”
万益明把窗口最小化，给王浩展示了一下文件名称，确实是合金材料实验室打头的。 他们是把几份同类项目资料放在一起研究，针对每一个制造流程的数据，进行最后的计算、归档。 “那就不对了。”
王浩紧紧的皱住了眉头。
他之所以注意到电脑上的数据，是因为数据的格式很熟悉，就是记忆中合金实验室超抗压合金材料项目，做数据时的格式。 他可是在合金实验室工作了三个月，对于这种数据格式再熟悉不过了。 “让我看看。”王浩拿过了鼠标，点开一行数据仔细的看。
万益明有些不明所以，还是让开了位置。 王浩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仔细的看，也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一部分数据，他越是看就越觉得惊讶，因为和记忆中的数据完全不同。 这些数据，他可不只审视了一次，有些内容是可以背诵下来，结果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数据。 “这个数据不正常啊？”王浩仔细看着说道。
“怎么了？”彭辉正走过来，停住脚步问道。 王浩继续盯着屏幕，又打开了一个文件查看，“这些数据和我记录的不一样，这个文件。”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行行数据，“这些都是我亲手录入进去，可是现在数值已经有了差异，好像是被特别修改过。”
“哦？”
彭辉的表情顿时凝重了很多。
王浩再仔细看了看，确定下来，“这些数据绝对有被改过，而且进行了很大的改动，但是，都是原始的实验数据，为什么要做改动呢？”这可不是小问题。 一项研究的分析数据可能修改，但实验基础数据，提交上来是不会修改的。 就比如，称一下体重，体重数值是多少就记录多少，做改动完全没有意义。 彭辉也皱起了眉头，意识到是发现了大问题，他马上招呼的喊了一声，“曹教授，你来看看这些数据。”
他喊的是曹东明。 曹东明是航空材料院钛合金相关研发的主要负责人。 东港大学合金材料实验室的超抗压合金项目，就是航空工业集团的项目，归属航空材料院负责管理。 虽然级别上不是直接归属曹东明，但因为同为钛合金领域的研究，他绝对有权利直接过问。 曹东明放下手头的工作，过来问了一下情况，听到王浩说‘初始数据改动’，顿时意识到可能是个大问题。 他皱住了眉头想了一下，马上交代道，“大家都停一下，先一起看一下东港大学合金材料实验室的项目数据。”
曹东明说完以后，才问向了王浩，“你确定这些数据和印象里的不一样吗？”
王浩很用力的点头，“我非常确定。其中有一部分就是我亲手录入的。”
“这个事就大了。”
曹东明深吸一口气。
“这代表什么？”曹东明很认真的说道，“实验基础数据做大幅度修改，肯定牵扯到捏造数据。”
“再进一步，可能是数据造假、实验造假，甚至可能牵扯到做数据虚报骗取经费……” “其中最轻的，谎报实验数据，涉嫌违法，但一般修改数据都是有目的的，很可能构成诈-骗国-家财-产罪。”
他补充一句，“几千万的项目，非常严重。”
旁边的人顿时都严肃了许多。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