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面无表情安安静静的听完他叙述,并没有为难他,反而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人,你并没有妄言,实事求是。但今日一役你等既然败于我手中,损失惨重,我江城向来是有德报恩有冤报仇绝不手软。眼下既然你们已经翻然悔悟,我江城也不是那赶尽杀绝之人,今日之事,就暂且饶恕!”
江城手中马刀一挥,铮然做响,厉声说道:“虽然目前饶过你们,但我要提醒几位的是,从此以后要弃恶从善,重新做人,万不可再为非作歹欺压百姓。你们几个的相貌我今日都已经记住,如有再犯,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天,绝不留情,我江城说到做到,那个山崩就你们的车前之鉴!谁都有父母兄妹,或者妻儿子女,希望大家日后自我约束。另外,你们几个基本也都看到了,我那个马夫和我只是雇主关系,祸不及他人,此事与他无任何关联,日后万不可对他寻仇滋事。如果他之后或者有任何闪失,唯拿你们几个是问。当然,如果你们的主子问起,我想你们应该会妥善处理!我江城恩怨分明,不希望连累别人,这个不需要我多言,大家小心就是。不过各位在走之前还要拜托帮我做一件事。各位先挑选几把较好马刀给我留用,再把剩下的刀械武器全部销毁!至于马匹,你们可以俩人一匹以做脚力回去,剩下的我要全部带走!此后你们是福是祸,就看各位如何回应你们的主子了。”
那黄毛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大喜过望,连同那侥幸活命的几人连连叩头齐声致谢!江城挥了挥手:“各位对我的谢我受了,你等之前生死相逼,但后来彼此交流也算诚恳,我可以既往不咎。我江城行的端走的正,你们受命而来,身不由己,也自非本意。之前各位所做所为其实你们都清楚的,常此以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究难逃厄运。离别之际再奉劝各位:今日遇我或可留命,明日再犯谁能饶你?日后好自为之,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到此为止。你们走吧!”
众人听的江城话,知道对方已然饶的自己性命,大难不死,自然是对江城以及黄伟力俩人千恩万谢。然后按照江城的吩咐做妥一切,再次拜谢不杀之恩,纷纷表示效忠。说什么日后若有所命,必然冒死相助。江城微微笑纳,拱手相送。众奴谢恩,然后赶紧溜走不提!“放过他们了?我们的行踪不怕被暴露?”
王战望着回到车上坐定的江城,诧异的问了一句。江城叹了口气:“这不过是几个小人物而已,受到蛊惑罢了,虽然有恶,但罪不至死。即使是全杀了,对屠步虚也没有任何损失。这几人已然弃械投降,更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再下杀手不过是徒增杀戮,有违天道。屠步虚的势力遍布湘西,我们目前的行迹很难躲的过屠步虚的眼线。这个黄伟力所说我们都是知道的,虽然没有啥有用的信息,但也是实话实说。今日他对屠步虚的情况也算是完整。有此把柄,日后再询他还不得乖乖就范?留着他对我们于屠步虚进一步了解或许大有好处。他虽然胆小怕事,但却是个狡猾而有心计的人。留着他对我们并无威胁,等他回去复命的时候自然会有所顾虑,不会刻意提到你的存在,这样屠步虚就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份。屠步虚最近大力扩张势力,到处笼络人才,像罗伟力这样小有能力做事谨慎的人还容易控制,到是很适合屠步虚的需求。罗明珠这次事情办砸不说,反而打草惊蛇,必定引来屠步虚的不满。罗明珠倒台了,轶镇的生意还要继续,这些人对屠步虚的生意轻车熟路,想必屠步虚也不会为难他们,甚至会有一部分成为屠步虚的人。来日方长,说不定到时候这些家伙就会成为我们日后探听屠步虚内部情况的一根针!”
王战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一战有惊无险,自己不但毫发无损,反而还得到了几柄比较优质的马刀,以及数匹精壮骏马,方便了此后的行程,增加了己杀器,也算是大有所获。对手来时一十五人,现在却却弄的六死三伤,不但手中那些价值不菲的马刀全部丢失,马匹还被对方霸占走不少,这对本来就风雨飘摇的罗明珠更加雪上加霜,真可谓得不偿失,损失惨重!四更时分,整个轶镇沉睡在一片寂静之中,但罗家庄园内堂里灯光却一片明亮。死里逃生的黄伟力端坐在那颇为宽大的会议桌下首,他的身后立着的是是那五个侥幸逃生的幸运儿,大气不敢喘。几个人都被恐怖的气氛笼罩着,人人自危。正垂头丧气的接受着坐在桌首宽大太师椅里同样失魂落魄的罗明珠等人的质询!坐在桌子左中央位置的是一个衣着颇为华丽的年轻男子,手中赫然一对翡翠球转的溜圆,如果细看,就知道这对晶莹易透的圆球最早应该属于罗明珠,可是现在却被他拿在手里!这年轻男子约摸二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梧雄壮,方脸尖耳,一双眸子深沉内敛却显示出凌厉无情的眼神,冷酷,狰狞,如寒冰一般令人心悸!这年轻人就是当年善德苗寨风波中因年龄较小而避免于难,后来跟随其父浪迹天涯,为土匪呼啸山林,做毒枭出生入死,威震湘西黑白两道,鼎鼎大名的屠步虚!屠步虚的左边坐着一个身材匀称的枭面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眼神锐利如刀,鹰钩鼻。明显是个杀过人、见过血的厉害角色!这人就是屠步虚身边那四大金刚之一,号称黑枭的雷堂堂主石中枭!坐在屠步虚右侧的是一个面色惨白,身材瘦小,个头估计尚不到一米六的样子,长脸尖耳身着白衣的男子,一身煞气逼人,犹如传说中的白无常一般。一双黑邃的眼睛感觉看你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别看他身材削瘦犹如竹竿,实际上此人心狠手辣,对付异己极其残忍,功夫极高。特别是身法极其敏捷,为人高傲冷酷,深得当年的肖应龙器重!此人就是屠步虚四大金刚的另一人,雨堂堂主白无常常厉!此人还有一个哥哥,外号黑无常,叫常凌,死于善德苗寨一役!黑无常常厉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年龄差不六十多岁的老年秃顶大叔,一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五短身材,圆头大耳面色红润,显示出精力充沛的感觉!此人文武双全,是屠步虚身边的白纸扇,叫洪天佑,外号鬼先生。此人做事严谨果敢,机智沉稳,怀中抱着一根弯柄拐杖,喜怒不形于色,咋一看给人一种沉稳和善且有几分慈祥!千万别被他和善的表面所迷惑,在跟随肖应龙几十年的时间里老谋深算笑里藏刀,不知道冤死多少英雄好汉!你能想象即使是他手中那根看着普通却略显陈旧的拐杖,里面却是一柄饱饮鲜血,杀气逼人的精钢细剑吗?在黑无常黑枭的石中枭和白纸扇洪天佑的身边各坐着俩位神情严谨,目光凌厉的的汉子,虽然高矮不一,但却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这就是屠步虚手下那所谓的十八罗刹其中的四个!在屠步虚等人身后站着的是十多个头戴黑巾,身着劲装,后背钢刀的彪悍随从,个个表情肃漠,眼神犀利,似乎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要取人性命!与屠步虚这边气势浑大的阵仗相比,坐在右边的就寒酸多了,只有三人,中间位置的是侥幸逃生的罗伟力,他左边坐着的是一个萎靡不振的矮胖老头,从他那微微颤抖的山羊胡子就知道其内心那紧张不安的心情!至于右边那个人,则基本属于凑数而来,低着个脑袋,神情恍惚!双方位置坐定,白纸扇洪天佑手指敲了敲桌子,望着对面的黄伟力笑眯眯的说道:“黄管家,此役你们一十五人只有九人回来,罗强等六人战死,受伤三人的目前生死未知。罗家庄园此次损失惨重,辛苦了。虽然此事功败垂成,也是力有不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各位从前方回来,也算是带回第一手信息,于后事大有裨益。从不过你等放心,今天的损失屠大当家的自然会记在心上的,日后必定会有所补偿,这个请黄管家等位放心就是。”
呆坐在上首的罗明珠这次人财损失惨重,正六神无主心情沉重,耳朵里突然听到洪天佑那“有所补偿” 四个字的时候,马上变的精神激动,颓废的面容也舒展开来。“江城是大家共同的敌人,这仇我们会为你们报!不过,此役的具体情况,还要麻烦您黄管家提供详细情况,方便我们接下来的部署。黄管家,请你叙述一下吧!”
黄伟力听的仔细,当下稳了稳心神,深深的吸了口气:“谢谢屠大当家的,谢谢洪总管。这次我们在罗大当家的派遣下去追逃江城的过程中共有一十五人,其中有十一人是我们的直接人手,四个外援。江城的首次发现就这四人提供的,这个屠大当家和洪总管想必已经了解了其中原委。”
洪天佑点点头:“继续。”
黄伟力接着说到:“差不多七小时之前,我们一十五人整装待发,由于马匹缺乏,所以临时从附近车行租借了九匹,顺着当时有人提供的江城马车所去的方向追去。约摸追出俩个多时辰,由于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加上道路崎岖不平,我们一边赶路一边盘查江城的踪迹。我们壮着人多,得到确切信息之后只想着赶紧追击过去,将那江城留下来。”
“那江城驾的是马车,速度并不是很快。所幸距离并不是很远,所以我们很快就追到了,在罗强的带领下将江城围住,先是劝降,那江城自然不肯。双方一言不合,没过多久就争斗起来!”
说到这里,黄伟力心犹惊惧:“可那江城实在的太厉害了,我们完全没有料到。他独自一人面对我们十五个人却完全不落下风。首先是那个叫山崩的外援被一棍子打死,江城顺便还抢了我们一柄马刀,接着我们的人也接二连三的被江城打的非死即伤。”
黄伟力稳了稳心中的震撼:“江城太厉害了,正面交锋我们完全不是对手,损失惨重。久攻不下,我们只得再做计划,分兵俩路,大部分人拖住江城,再由我和罗强俩人乘机去截杀马车里的那个小孩子。我们的计划是只要挟持了那个叫左云的小孩子,那江城自然就会投鼠忌器,不得不乖乖就范。可还没等我们冲到马车旁边就被那江城觉察,回头袭来,结果罗强躲闪不及被江城手中钢管捅死,而我则侥幸逃过一劫!”
回想当初那九死一生的感觉,黄伟力依然惊恐万分,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下!洪天佑脸面上风平浪静,口里却又问道:“对方一共有三人。一个叫左云的孩子,一个已经确定了的江城。还有一个,却是个赶车的马夫。是不是这样?”
“回洪总管。”
黄伟力点了点头,鞠了一躬:“确实是如洪总管您所言。”
洪天佑紧接着又问:“那你可知道那马夫的来头?”
黄伟力迟疑了一下,这才道:“回洪总管,就以小的看来,那应该就是江城所雇佣而来的一个车夫。”
“你敢确定?”
面色从容的洪天佑突然口气强横,声色俱厉!黄伟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斥声吓的浑身哆嗦了一下,遍体生寒,但他还是强行让自己的心情镇定下来:“回禀洪总管,小人确实不敢确定!但这个问题小人在返回的路上也曾经考虑过,就从赶马的时间和路程来说,那马车的速度相对而言并不慢。马车夜行是很考验车夫的驾车能力的,小人只是感觉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马车老手,应该是跑不出这样的速度的。况且那车夫至始至终从来没有动过手,如果是江城的帮手,按正常情况来说他应该出手才是。此人虽然身材强壮,但基本上马夫的身体都比较壮实,这很正常。虽然天色阴暗,但小的们本想计划抓住那孩子做要挟,那马夫就是很大的威胁,所以小人对他的举动特别留意。个从其形象来看,马夫常年在外,风吹日晒,那马夫肤色黝黑,手指粗大,并没有特别让人疑虑的地方。我和罗强暗中袭击之时,那马夫并没有做出武者任何应有的反应,如果不是江城及时出手,那马夫还差点被罗强击杀。所以结合以上的情况,小人只能猜测这就是江城雇佣过来的车夫而非助手。至于那人是车夫还是江城找来的帮手,小子生性向来愚钝,如此重要的决断,实在是不敢确定。”
听的黄伟力这般叙述,洪天佑那冷酷的表情也慢慢缓和下来:“黄总管,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辛苦了!”
黄伟力心中震撼,心中暗道:“还好回来的路上有所准备,不然答不上来就麻烦了”。想到这里,黄伟力擦了一把冷汗,赶紧起身向洪天佑拱手一拜:“多谢洪总管理解,小人以上所说句句属实,屠大当家和各位前辈都是明察秋毫的高手,小人哪敢有任何虚言。望洪总管明察!”
那洪天佑点点头,起身回头望了望沉默不语的屠步虚道:“屠大当家,这次的事情经过已经大体清楚了,不知道屠大当家的您有何补充?”
那屠步虚一双眸子四下里扫视一眼,然后望向坐在上首的罗明珠道:“罗大当家的,黄伟力是你的管家,这次袭击也是你授意下所为,可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有啥补充的吗?”
屠步虚声音并不高,但却气势威严,掷地有声。罗明珠被吓的身子一激灵,但他稳定了一下心情:“黄伟力,既然当初只有一个江城比较难以解决,当初你就应该趁他孤身一人死战到底,或者如你所说应该趁机拿下那个叫左云的小兔崽子。可你却贪生怕死临阵退缩,以致一败涂地。黄伟力,你也是头领之一,这事你有何解释?”
黄伟力怔了一怔,然后心头一沉,面上露出几分不快:“罗大当家的,黄伟力这些年来在你身边鞠躬尽瘁,虽然不敢说死而后已,但也是竭尽全力。今日一役,一十五人死的死伤的伤,只有我们六个人侥幸无恙回来!那江城甚是厉害,我们完全不是对手。如果不是那江城急着赶路出逃,恐怕再来十五个人也不够他要命的!黄伟力今天能活着回来向屠大当家的叙明情况已经是万幸。我们兄弟今日出生入死,虽然没有达到预料之中的结果,但也是尽心尽力了!”
还没有等罗明珠说话,那个矮胖老者却阴阳怪气的白了眼前的黄伟力一眼:“你们今天可是去了一十五人,居然拿不下一个身边还拖着个累赘孩子的瘸子。太它妈无能了!难道我们罗府养着的就是你这类只知道吃喝的无能鼠辈?”
黄伟力这次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虽然功败垂成,却也全力以赴。虽然只是个下人,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经次一役,罗府上下伤亡惨重,债台高筑,风雨飘摇的罗氏庄园恐怕再无利益和前途,这更加让黄伟力有恃无恐。而他黄伟力此次也确实是做到了力所能及。至于功败垂成,彼此力量差距太大,实在是力有不逮,差距太大。此行死的死伤的伤,他黄伟力为此还几乎送了性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却被主人百般刁难责骂,实在是万般委屈,气愤填膺。屠步虚上下非虎即狼,他黄伟力惹不起。但面对几个苟延残喘死到临头的狐狸,逼急了的黄伟力还是敢于反抗的,只见他当下心头一恨,回过头来死死的望向矮胖老者,眼神冰冷,气势逼人!黄伟力回过头来,冷冷的望着眼前这个矮胖老者,近年里受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罗家庄园已经风雨飘摇,即使留下来也无多少前途利益可言,必走无疑。所以说话也不再客气:“罗老,您这话说的难听,着实让兄弟们心寒!我敬你是罗家前辈,所以该忍则忍!如果你感觉那江城不堪一击很容易对付,那罗老您大可亲自去会会,而不是嘴上逞能在这里贬低众弟兄!您老当益壮,以一敌百,我们兄弟自愧不如。现如今那江城行迹确定,并没有跑出多远。您老人家如果愿意亲自出马去将那江城生擒活捉,有的是机会。今日兄弟们出生入死疲惫不堪,虽然结果功归一篑但我们却已尽死力。你无视兄弟们生死一线在外全力拼杀,结果六死三伤,折损大半!你们没有慰问也就罢了,竟然还处处诋毁百般责骂,实在让众弟兄寒心,真是岂有此理。这难道就是你作为罗氏长者的一贯作风?”
矮胖老者被黄伟力一通犀利回怼,有理有据,是站在众人的立场上说话,更无半点敬畏。那老头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家的一个下人居然敢如此的胆大妄为以下犯上,气的山羊胡子乱颤,浑身哆嗦,一颗肥胖的脸涨的发紫:“你你你 ……”吱捂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坐在上首的罗明珠本已经心烦意乱,偷鸡不成蚀把米,此役的失败预示着这最后一根救命稻也基本完蛋,本来就风烛残年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罗明珠再也难以承受。急红了眼的罗明珠甚至忘记了眼前屠步虚这个杀神般的存在,失去理智的他眼睛一瞪,老气横秋的指着黄伟力怒道 :“黄伟力,你好大的胆子。作为下人居然敢和老爷子如此说话!难道你要造反不成?”
站在一旁的黄伟力缓缓的抬起头来,捏紧了拳头,脸上的神色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