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风雨稍弱,雷声渐远。 正当苏木抱着蟹钳蘸蟹黄,还嫌弃没有酒的时候,烛台半躺在硕大的蟹黄煲中,微微发着柔光。 吸溜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内,好不温馨。 “咔嚓!咔嚓!”
一道道微弱的异响从上空传来,苏木抬头循声望去,正与那山神像四目相对。 苏木当下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也终于回想到黑水螃蟹进殿之前的情形。 原本和蔼可亲的山神长出了第三只眼睛,它眉间的竖眼布满了裂纹,一直延伸到额头之上。 虽说苏木不曾见过山神复生,但此番情景却令他坚信不已。 “不会这么倒霉吧!”
苏木心中发怵,“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常年道,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到鬼。 但苏木整个晚上还遇到两只。 苏木警觉起来,也不管烛台小塔是否烫手,再次将它握住,熟练的藏在衣袖中。 若它只是为了享受供奉,那大家把蟹言欢,好不快活; 若那山神对自己有敌意,就让烛台吸干了它,自己也好跟着再暗爽一次。 一想到刚才暖暖的感觉,他便心生怀念,甚至有点贪恋那股热流了。 不过,这神像如果看到刚才那一幕怎么办? 苏木如是想着,却愁上眉头,心中满是矛盾。 他确实总会想到最坏的结果。 “咔嚓!咔嚓!”
那些细纹龟裂速度越发迅速,从泥土雕像的眉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变宽,不多时便结成蛛网,布满整个头部。 细微的土渣从裂纹处脱落,掉落成一串串飞尘。 两丈高的神像内,竟有什么东西想破体而出! “大意了!”
苏木这才留意到神像的高度,就算他全力跳起,可能连波棱盖都碰不到。 他飞身退向殿门,速度竟比之前提升了不少。但他拉不开门闩,殿外似有一股巨力与自己抗衡。 突然,正殿开始剧烈晃动,如地龙翻身。 紧接着,有数道黑气从地下冒出。 其色正由淡变浓,变得肉眼可见,腐烂的气味瞬间充斥着整个殿内。 “难道拔掉烛台,却意外触发了某些禁制?”
苏木回想起刚才腐烂的味道,他怀疑是自己拔掉烛台,导致有什么东西苏醒。 但他回过头一想,若是如此,那有烛台在,便依旧可以牵制对方。 更多的黑气不断从地下飞出,最终合为一股,飞向山神像内。 苏木背靠殿门,将杀气内敛,准备伺机而动。 怎奈气味越发的令人窒息,他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猫着腰杵在原地。 香台的青烟荡漾,也朝着马头飘去,最终没入第三只眼睛当中,随即两股黑色的液体从泥土山神的眼角竟渗出。 神像落泪,本是大凶之象! 苏木看到那黑色的泪水,心生不祥之感:“糟糕,这里供奉的莫不是尊邪神?”
要不先下手为强? 苏木正要向前,却见神像面门的泥土已全然脱落,硕大的马首浮现在眼前。 马首并无皮肉,在闪烁的烛光中更显诡异森然。 “咔嚓!”
马首轻微转动,犹如机关刚被激活的声音。 三只硕大的眼睛中,红芒闪闪,好不瘆人! 苏木只是瞥见一眼,便感觉如芒在背,神魂不稳。 但此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流在苏木体内游动,那股气流自丹田之内升起,令苏木脸色好了几分。 “啊哈哈,我终于自由啦……” 声如巨浪,将“山神”周身的泥塑轰开大半。 碎成的渣滓,径直飞入黑水河神的蟹黄煲内,一时间,蟹黄飞溅。 没等苏木有所反应,一条粗壮的左腿已冲破泥塑的禁锢,它一脚踏出便将黑水河神的尸首踩在脚下。 蟹黄再次飞溅,整个殿内变得油腻了起来。 “哗啦啦!”
无数泥土全然掉落,马首邪神完全挣脱束缚,随即仰天大笑。 笑声诡异,与雷声共鸣,震耳欲聋。 “山神老儿,你若有能耐,倒继续压着本仙啊……” “咿?竟然是死了!还是魂飞魄散!这么死去太便宜老儿了!”
“来世别让本仙撞见,否则,定要你知道鹿蜀大仙的厉害!”
“嘶~哈~” “原来这就是香火的……” 鹿蜀大仙贪婪的吸收着香火的供奉,享受之余竟有几分陶醉,以至于发出某些不和谐的声音。 但下一刻,他发现了呆在原地的苏木。 三只大眼瞪着一双小眼。 …… 尴尬,大写的。 苏木不敢轻举妄动,而鹿蜀大仙也定格在眼前,只有青烟还在飘荡,慢悠悠钻入它的第三只眼中。 “山神复生?”
苏木觉得不像,他脑力飞速运转,“山神像本应镇压着‘鹿蜀大仙’,但不知是何原因,山神死了,封印破除。”
面前的这位鹿蜀大仙多半不是什么善类。 “这都算是什么事!”
苏木心中咒骂,事情的进展已全然失控。按照苏木的计划,此刻应该是吃饱喝足,席地而卧。 待到明日日上竿头,他踏上黑水河的征程,营救阿姐回家。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到底是怎样诡异世界。 苏木不敢大意,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杀死黑水河神是凭“实力”和运气,但好运不会一直都在。 苏木甚至觉得,眼前的这庞然巨物杀死自己定是易如反掌。 苏木攥紧烛台,却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掌心已被烛台划伤,鲜血缓缓渗出,将烛台染成了暗红色。 “凡……人?”
鹿蜀大仙轻咳数声,趁说话的空档变得“正经”起来。它瞧苏木没有任何反应,便抬起毛手在苏木眼前晃了晃,又道,“瞎子?”
苏木不敢有所动作,只是在心中思索。 “这个鹿蜀大仙应是刚刚挣脱封印,所以,它并没有看到击杀河神的一幕。”
“而且,它看上去,也不是很灵光的样子。”
苏木将计就计,没有说话,遂装作盲人一样扶着殿门,并不着急向殿外退去。 “还聋了?”
鹿蜀大仙放心了起来,毕竟刚才那副“上头”的模样有失神威。 “真是可怜人。”
鹿蜀大仙俯视着苏木,他似乎动了恻隐之心,怜悯众生的泪水从嘴角边流了下来。 “本仙有心度你,来世便做个正常人吧。”
说罢,它伸出毛茸茸的手掌抓向苏木,而“睁眼瞎”苏木看似笨拙,却很灵活,他只是轻身弯腰便躲过了毛爪。 如是再三,苏木不是穿鞋子,便是滑到在地,每次都能顺理成章的逢凶化吉,躲过毛爪。 鹿蜀大仙用毛爪挠了挠头,看着苏木若有所思。 而苏木,则已“笨拙”的摸到了正殿门槛,抬脚正移向殿外。 大仙不甘心,抬起那双毛手再次抓来。 却见苏木踢到门槛石,身形很“自然”的向前踉跄几步,便又跑出数丈远。 “属泥鳅的?”
大仙的嘴角抽了抽,它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它抬脚便想追上苏木,却听到脚下传来清脆之声,只见一只硕大的螃蟹被镶嵌在地板中。 鹿蜀大仙第三只眼睛红光一闪,发现蟹身之中有青芒烁烁。 它顿住身形,并没有理会殿外飞奔逃亡的苏木,只是默默念叨:“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