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于文渊脸上浮现一丝遗憾的神色,他叹道,“只能说时也,命也。”
“既然你问起,我就与你说说,也好叫你长个记性,即使作为读书人也避免不了勾心斗角,争名夺利。”
于文渊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咙,将往事缓缓道来。十几年前,于文渊去参加乡试,这一去他本是十拿九稳,为了这一次考试,他已经准备了几年的时间,磨练了不知多少次才敢下考场,看过考试题目之后,他更是成竹在胸,下笔如有神!可等放榜成绩出来,他傻了眼,考中榜单里根本没有他的名字!他一开始以为只不过是他运气差了点儿才没有考中,并没有当回事儿,回到家为下一次的乡试做准备。可没想到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大受打击,再也升不起考取功名的心!乡试第一名为解元,解元所做的文章会被拿出来供给大众传颂阅览。于文渊的本意是想从这一届的解元那吸取经验,拜读一下他的文章,看看对方有哪里好,再看看自己有哪里不足,结果等文章拿到手里,他愣了足足能有半个多时辰。无他,这文章分明就是他所做!而这文章的拥有者却变了个人!听到这儿,于才眉头一皱,“有人抄袭了先生的文章?他是怎么做到的?”
于文渊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考试的当天肚子不舒服,强忍着考完还没来得及交卷我就晕倒了,等我醒来已经在医馆了。”
“在这中间我的文章经历了什么,我根本就不知情,我也没有办法证明这个文章是我作的,这件事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于德气的一拍桌子,“一定是有小人嫉妒先生学问好,事先给先生下了药,然后又在先生不知情的时候把您的文章调换了!他知道您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所以才这么猖狂!”
“那时京中发生变动,其中的事情复杂的很,说不准我就是被哪方势力波及受了无妄之灾,这里面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秀才所能弄得清的,不吃下这个哑巴亏还能怎么着。”
提起曾经自己与解元失之交臂,于文渊也是遗憾万分,如果是因为他的学问不够,他所做的文章不够出彩落榜了,他没有任何话说,可偏偏他的文章是能成为解元的水平,却被其他人给冒名顶替,这叫他怎么甘心!“怎么被抄袭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就算当初那人留下什么线索,现在也早已找不到了。”
“我只是想用我的真实经历告诉你们,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以为读书人就有多清高,他们同样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多半读书人都是为名为利,不为名不为利,他们为什么寒窗苦读数十载?”
“没有利益的事情,人们是不会去做的,和他们是做什么的没有关系。”
“就好比你们家里开的酒楼,如果不盈利还能不能开得下去?不盈利为什么要开下去?”
“有时候读书人比没读过书的黑心眼还要多,人懂得多了,心就容易杂,能不能守得住初心,端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
“你们在以后的生活中要小心这样的人,也要谨防自己变成这样的人,你们可明白?”
于德带着于家的几个孩子齐齐向于文渊行礼,“学生省的,多谢先生赐教!”
于才义愤填膺的说,“先生,学生一定会好好努力,考个状元回来为先生申冤!”
他实在是为先生抱不平,明明先生的学问很好,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秀才,做个举人完全绰绰有余!于才能有这番心,于文渊很高兴,但他还是拒绝了于才的一番好意,“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办法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别想这些了,你眼前最需要的是准备接下来的府试,要是能考过,你将成为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童生!”
满打满算,于才今年也才十岁,十岁的童生很少,于才要是能考上,绝对会轰动整个考场!“先生,以后的事儿是以后的事儿,您把那个抄袭您文章的坏蛋告诉我!等我以后考取了功名,我好去奚落他!”
于德也帮腔,“是啊,先生,您就告诉我们吧,抄袭你文章的人叫什么姓什么,要是他当了官,我们也好防着他点儿。”
架不住几个孩子歪缠,于文渊只能说了,“说起来,那人和咱们一样都姓于,那时候还是我的同窗好友,名叫于博轩。”
于德喃喃自语,“于博轩……这名字好熟悉啊……”于才听到这个名字惊讶的眼球都要掉在地上!“于博轩!?先生,您没说错吧!您确定是于博轩!?”
“当啷”一声!盆碗落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于文渊扭头一看,门口站着苦夏,脚边滚了一地的银耳莲子汤,显然是来给他们送汤水了。苦夏又确认一遍似的问于文渊,“你……你刚才说那人叫于博轩?”
“是,老嫂子,您怎么了?”
于文渊看苦夏的情况有点儿不对劲儿。于德这时候两手相击,恍然大悟的说,“啊!我想起来了!我那个没见过面的爷爷就叫于博轩!我听爹说过!”
于才赶紧偷摸给了哥哥一巴掌,小声说,“嘘……哥!你别吵这么大声!”
没看见奶奶的情绪不对,咋还这么乍哄。于文渊也惊讶了,“老嫂子,于德说的可是真的?您的丈夫,真的叫于博轩?”
苦夏沉默着点了点头。于文渊紧接着又追问一句,“您的婆家在平安县的于家庄子?”
苦夏又点了点头。于文渊一时间梗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踉跄几步,跌坐在椅子上,这个消息让他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一起生活相处这么久的一家人,竟然是十几年前导致他落榜的于博轩的家人,一时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于家人了。于博轩可以说是他的仇人了,他教仇人的孙辈两年书?于德比较虎,现场尴尬的气氛仿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走到于文渊身边,特别老成的拍了拍于文渊的肩膀,安慰他,“先生,您别伤心,我没见过我爷爷,比起爷爷,我更亲的是您,这么多年,我连爷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想来这个爷爷也不是什么好人,将来要是你们遇到打起来了,我肯定帮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