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落雨的清晨。知意领着一群婆子在知府门前朗诵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没一会儿,便遭了驱赶。这也在商桑意料之中。她不过是想提醒周翠芝,或许旁人顾及颜面不敢与她撕破脸皮,她商桑可不怕。城中有百姓围观,不少人笑得合不拢嘴。知意顺势将周翠芝大闹容府的事儿说了出来。她本就不占理,加之平日得罪的人不少,根本无人同情她,甚至有人夸赞此举大快人心。不多时周翠芝便出门想要劝服知意等人离开。知意愣神儿看着她,倒不是意外她服软,而是印在她面颊的指痕十分清晰。“昨日是我不对,不该去容府闹事,还请知意姑娘行个方便。”
知意负手而立,腰杆挺得笔直,将商桑模样学了十成十,“我家夫人何时说过周大娘你有错?此番言语岂不是膈应人?”
周翠芝唇角动了动,扯疼面颊伤口,她摸着脸哀哀道,“我家老头已训过我了,姑娘就莫要再折煞我了。”
说罢,她回头朝门内看了看,生怕知县老爷跟出来踹她两脚。知意瞧她一副可怜样,当下便松动了,“周大娘这回可得长记性了。”
周翠芝连连点头。任务完成,回到府邸知意洋洋得意得向商桑炫耀,眉飞色舞地说周翠芝变得如何得乖顺。商桑只是含笑听着,并无太大反应,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的反应让我难知意有些失落,瘪瘪嘴没了兴致。这会儿也够知意炫耀一日,转过头她又去了别处喋喋不休的说起这事儿,大伙儿也都听了个新鲜。只是这些话,传到三姨娘耳朵里,自然少不了一阵恼火。便将这笔账,尽数算上商桑头上。*是夜,明月高悬,皎洁如玉盘。白日留下的热浪经久不散,商桑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几乎是挨床便能入睡。可这夜着实的闷热,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窗户,一丝夜风也未透入。知意和南枫不住地为她摇着蒲扇,达到的效果也差强人意。商桑燥热得有几分烦闷,她扯了扯衣襟,浑身黏糊糊的万分难受。“明日随我去管家那儿查查,为何今年的冰块送得这般迟。”
两人点头应下。心中已有答案,怕是吴硕那个目中无人的老匹夫暗中做了手脚。“不用扇了。”
商桑推了推蒲扇,无奈地叹息一声。“你们也无须伺候我,都下起歇息吧。”
两天默然的退下。只是天气这般闷热,怕是难以入睡。窗外明月将倒影拉得老长,四周安静得能听到夜虫鸣叫。商桑实在热得难受,便想去连廊下的长椅上坐着透透气儿。只是没一会儿便被萦绕在耳旁,那闹人蚊声扰了清净。沉了沉心神,她更加坚定她明日便去会会管家吴硕的决心。*管家吴硕是府邸的老人,年约四十,在府邸务工也有二十几年,可以说是看着容越长大的。浸淫府邸十几年,他自是人精一般的存在。这会儿见了商桑维持着表面友好,毕恭毕敬地请安问好。商桑颔首。从前她多少会给吴硕几分颜面,她刚入府不易得罪人,尤其是好似吴硕这般,基本已将府邸上下摸透的人。只是没曾想他丝毫未将她放在眼里。想到昨夜闷热,令她一夜不曾安眠,心中不免有几分恼意。“昨夜燥热得紧,不知道吴管家睡得可好。”
她笑问一句,面色恬淡。“今年属实热得紧,老奴原本已有安排,怎料早上刚收到通知,因着前几日落雨耽搁路程,那些冰块在入城之前便融化了。”
吴硕眸光矍铄,心中早有对策。“任何理由也不能怠慢了羲和院里的客人。”
商桑也不与他纠结其中因由。即便吴硕看不起她,却不敢得罪容井胧。“老奴早替夫人安排好了,将府邸剩下的冰块全部抬去了羲和院。”
商桑闻言,禁不住想给吴硕鼓掌,两面三刀的戏码还是他这样的人精玩得熟络。她本想用容井胧来压制吴硕,不想吴硕早有准备。越是做得天衣无缝,反而越是让商桑猜疑。冰块恰好在容井胧来的这几日及时送达,到底还是天意还是人为,便不得而知。若是正儿八经的追查下去,也着实没必要。“还是吴管家想得周到。吴管家对府邸大小事物都了如指掌,我对你亦是信任有加,这次事发突然,也来得蹊跷,不如就由吴管家带上几个知根知底的去蕖河附近接引,确保能将冰块带回来。”
她也不是个能任人拿捏的。吴硕面色微僵,“老奴在府中务工多年,从未离开过,少夫人若是安排老奴去蕖河取货,恐有不妥的。”
商桑颔首,一脸为难,“我亦有思索,只是你办事牢靠,我最是信任你,家中又有贵客,我抽身不得,但凡我身边有可靠之人,我定也会留你在府中为我分忧。”
吴硕不言,低垂着眼眸,似在算计什么。“我心火旺盛,最是受不得热,若是因此生病,就怕因此连累了大伙,毕竟浔阳城里与永定来往的贵人也不少。今夜我还是得去羲和院里分些冰出来,故而,时间也是紧迫,吴管家看该如何是好?”
弦外之意,客人不能得罪,她也不能是能得罪的,虽然是个无权无势的县主,好歹是御笔亲封,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奴领命,一定尽心尽力。”
吴硕拱了拱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吴硕心中已有谋算。商桑怎会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只要他出了府邸,商桑便会将府邸护卫全部换掉,逐渐削薄他在府邸的势力。他在府邸务工多年,在外头早就富得流油了。到底如何发家,只要他做了腌臜之事,商桑定能给他老底掀出来。吴硕平素看她一副笑眯眯小狐狸模样,也知她诸多算计,却不曾她敢算计到自己头上,还如此雷厉风行。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