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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奇珍异兽(1 / 1)

茶花扶梯而上,在沉黑的天花石板上看到了一扇狭窄的门,她轻轻推,纹丝不动。“你在做什么啊?”

一的声音从转梯的下方传来。“这里有通往上面的门,你知道怎么打开吗?”

茶花抚摸着粗糙冰冷的石料,试图寻找破绽。“我不知道,我从来也没有上去过,你要上去做什么啊?”

“我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汲我上去。”

茶花痴痴地看着自己抚摸着石岸的手指。“那我把这宝宫的灯都点起来让你看得清楚。”

一跃炸从容,石壁上一阵风过,火炬俱明。茶花四望,她看见在她之前打开过的那扇有人尖叫的门旁边好像有凸出的纹路,爬得像藤蔓一样。她三步并作两步从楼上跳下来,来到门前细细地摸那纹路,纹路均匀直达天顶,莫不是这扇门后另有上去的路?可是那撕裂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这扇门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我没有进过这扇门,我只是看金库的小喽啰。”

一在一旁摇着脑袋摊着手,爱莫能助的样子。“那,你敢下去看看吗?”

“喂,姐姐,是你要到上面去不是我啊,如果叫我主人知道了,他会剥了我的皮的,你放我一马我要报恩的事就化为乌有啦!”

“那就求你拽着绳子放我下去,如果我一叫就拉我上来好吗?”

他思考了一会,说,“好吧。”

这回这下方不再是光滑的滑梯,而是倾斜的崎岖不平的突兀石壁,如果下面真的有妖怪,那么它完全可以从这里爬上来。茶花猜测这里寄居的八成是一个“守门人”。她到达洞底刹那,还来不及在腰边系着的火把的照耀之下看清,一阵浊风就迷了她眼,吹了一缕烟进了她鼻腔,估计火把给吹灭了。紧接着就有什么长满毛的东西抱住了她。“居然是人类吗?”

一阵恶臭让茶花皱起了眉头,茶花觉到一股张开嘴的风。“别吃我,求你了,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求求你了。”

一片沉默后,它开口道,“我可以不咬死你,但是你需要助我一臂之力,找到我的面容。”

它松开了抱住茶花的爪子,轻轻跃到一边,“你现在可以重新点燃火把看看我了。”

茶花颤抖着手连打了几次火,当她举起火把照亮前方物时,她吓得差点没灵魂出窍。眼前的怪物,狮身……无面……那本该是五官的凶猛面部,只剩下枯碳一般干皲的树皮似的表层,那血淋淋干涸之后留下的坎坷不平的纹路,像在血肉之上活生生雕刻下的刀疤。妈耶……茶花强忍住反呕,故作淡定的说,“您要不要说说,这缘由和法子。”

她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我乃天之神兽,龙之五子狻猊。”

茶花在一旁一边强行平复一边点头。“我在轮回历劫时误入了归墟,彼时我力量微弱,受幻气侵附,教一个女子剥了脸孔,囚禁于此,成为这洞中的守门人。”

“这洞口崎岖,您借摸索也可以破门而出,为何仍受困于此,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寻回面容吗?”

“我双眼被挖全然已盲,余三感也接近湮灭,只尚可为用。即使我能出得了这门,也未必能逃得了一死……”火光跳跃昏昏暗暗间,茶花听着听着就陷入回忆起一最开始戴的狮面,威风凛凛,皮肉如生,这……“那您可知道,人面虎身的是什么凶兽?”

“人面虎身……凶兽吗?可是马腹?传闻性情凶残,喜食人。”

“马腹吗?放我一马……”明明是人面老虎,却戴着一张狮面,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物,只知是凶兽。“失礼了,可否容我上去与伙伴一叙。”

“请便。”

“拉我上去一!”

绳子嗖嗖地收了上去。“怎么样?下面是什么东西?”

茶花沉吟了一会,“话说,一你的狮面是哪里来的。”

“我的主人给我戴的。”

“他可说让你一个人面虎伪作狮面的缘由?”

“这个没有过,他只是说我的性子软弱,要杀气傍身。”

“那你的狮面呢?”

一像变脸似的换上了狮面,狮面与他严丝合缝,并无纰疵。只是那双眼睛仍然单纯,是一的双眼。挖走的是双眼,剥走的是面皮……大卫在一片春光之中有点失了分寸和魂魄,只是他此时的失态于他而言也有些奇怪,那明镜似的心情和上了头的晕乎有点割裂,不像是混融一体。大卫难以遏制的激烈的心动和若有所思的迟念仿若一片叶子的两面,一面脉络清晰颜色鲜艳,一面黯然难辨朦胧不涂。那远处女子秋波频送,他头痛欲裂。那女子云行身前,翩若洛神,仪止袅袅,朱唇微企,莺语渐低:“这位公子,可是卫斯理卫大人?”

卫大人么……“正是在下,敢问姑娘如何识得在下?”

“真的是你,理哥哥。我就知我定一眼认得出你!”

苌楚泫然欲泣,泪盈珠睫,楚楚可怜,柔柔无骨,作欲倒状倚在了大卫的臂弯。大卫躬身接住,“苌楚姑娘这是如何,姑娘何时见过我?”

“理哥哥,永安洪水,村庄尽没,江河之上,少年扶舟,远送于野。救命之恩,苌楚大恩难忘!理哥哥,请受小女子一拜。”

大卫赶紧扶起了拜跪下的苌楚,刹那忆起了永安九十三年那场毁了他家园亡了他亲人的大洪水,彼时他在大水里浮潜,失去父母兄妹的泪痕还没干,他看见了桴浮之上嘤嘤低泣的一个女孩,那筏子早已破损不堪,他心下不忍,抹抹眼泪扶着小船愣是给女孩托到了河岸,自己被江草割了一身的血痕,还抓了几条鱼馈她充饥。那女孩离开之前,曾说再见必报恩如兹的言语。只是从彼以往再无音信。他也很快地忘了。覆土之上,安有私情。当卫斯理带领着幸存的村民呕心沥血、日夜兼程修复家园,终于重建村落,恢复昔日烟火平庸时,卫斯理的心就和那双风霜浸透疤茧累累的粗粝双手一样血已成霜。孑然一身,经年累月,焚香肃穆,祈念庾丰。可惜风调雨顺,黍稷燔炙日少,缺衣短食、雨僝云僽日长。“斯理大哥,”女子柔柔的声音将他从无尽的戚戚回忆中唤醒,“我之前就曾暗自发誓,如果此生得幸再见,必当以身相许,否则无以为报。”

“斯理大哥,求你,让我嫁给你吧。”

——长风天光茶花又身手矫健地荡到了洞底,“狻猊大人,我和我的伙伴谈论之中,您的面容应是在这山上,而您正守在这通往上山的路中。”

“这是座山是吗……”狻猊一声轻叹。“许是囚禁您的妖女就在这永安山之上。而您的眼睛也在这山上某处藏了起来。如您能让我从此通行,兴许我能探寻到。”

狻猊一声长叹,“那女子曾对我许诺,说是如我守紧这天门,在期年之后,天地变色,她便放我出去。可是如今我身在这山中,已是不知春秋,无论年岁了。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这既不是什么天门,而我,也不再是什么龙子神兽,反而是这阶下之囚,活得不魔不鬼。哈哈哈哈哈,”他仰天长啸,“我虽为龙子,但是也生怯懦,因着怕死便空祭自由,今日,我便舍去这副血肉身躯,舍来一身好剐,送你上去,如若因此遭来杀身之祸,便也是命中如此,涅槃生寂,畅快了结了。”

狻猊一声巨吼,那隐在壁上蜿蜒盘绕的藤蔓便破壁而出,茶花一挈而上,藤蔓蹭蹭如青蛇般腾燕而上,“谢谢您,狻猊大人,我一定帮您出去——”话音回荡,不过须臾,茶花便落在了山的高处,绿蔓蹭蹭地原路而回,不一会便消失了踪迹。一并没有跟来,留他和狻猊做个伴也好。眼前有个洞口,彩云氤氲,霞气翻涌,似是黄昏有雨。茶花靠近,栖身洞口之旁,云龙之气翻腾,风高气清,俯仰之间好不快意!茶花探出一步,稳稳地落在了云气之上。唔,幻境?换句话说,是障眼法,还是致幻药?她是什么时候被迷障的呢?也许这空气之中就撒满了致幻粉尘。她走着走着,穿过了这条幻彩漫天的鹊桥,走到了对面的石洞之中,在乌黑的山洞之中,竟有一豆灯火摇摇晃晃,微微细细。她也是毫无迟疑地就踏入了这豆灯幻境。可惜这豆灯幻境里,雕梁画栋,亭台长廊,危楼风细,尽付白雪之中。鹅毛纷乱,冰天雪窑。明明一无所有啊。茶花心想。茶花看着无趣又冰冷,转身踏出了。倒是这一层,亦是黑黑漆漆,不见天日,难辨方位。她回到起点,她想着之前看到的天花板上的石门,兴许从上边可以打开。她借着石洞的幻彩摸来摸去,终于在一片尘灰下扫出了那方门。不扫出来不要紧,一扫出来又让她感到神奇,这方门上有一双眼睛,安然闭着,使这门仿佛活了一般。这难道就是狻猊的眼睛,这大眼睛。她轻轻地拍了拍石板,叫了声:“大眼睛,能麻烦您醒醒吗?”

良久,她又反复地拍石板和呼唤,那眼睛毫无反应,就在她打算放弃起身到别处碰碰运气时,她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句:“怎么,神女?不是大业已成,怎地又回来这困住你的苦寒之地?”

茶花听着这冷寒的声音不禁微微发抖,她战战兢兢地转身回望,在那石板上看见那双暴鼓血肿的眼睛,吓得她跌坐了地上。“怎么神女?你已接近将我双眼戳瞎,何必假装慈悲惺惺作态侮我?”

“狻猊?”

茶花试探地颤颤叫了一声。“嗯?怎么,你不是神女?你是谁?”

他瞪眼眦目,提防警惕。“狻猊,我是你的身子派来找你的。”

“是我的身体吗?你休要胡说,那神女已将我身体付之一炬,何来我的身体一说?”

“没有,你的身体就在这石板之下的宝宫之中,看守着上来的路。”

“啊哈哈哈哈哈,你个素昧之徒,何来虚妄?我居此世年,竟不知我与我身近在咫尺,蔚为可笑!哈哈哈哈哈!”

狻猊之眼狂笑不止,笑声震耳欲聋,让茶花仿佛杯弓蛇影,箭贯颅顶。茶花只得抛下这双眼,往石头方向跑去,这对侧是幻境,那这边便是真正的门了,茶花听着这眼睛的大笑头痛如震,她拼命地拍打着石壁想要找到出去的路。那狻猊之眼终于沉沉停下了大笑,幽幽地开口:“别做无用功了,除了那神女,没人能打开那扇门,你还不如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顺着地宫出去吧!”

“那我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戳我的眼睛。”

“戳您的眼睛?!”

“也无妨了,这世年,我已不知被苌楚戳了成千上万次,已接近失明了。你瞧,我现在看你就不真切,还把你误认成了她。”

“那苌楚不就是困您于此的恶人吗?您怎么还尊称她为神女?”

“这世界,什么神不神,仙不仙的,善恶不分神魔,黑白不论仙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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