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省得。”
柳眉出来唤过一小丫鬟,“你去二奶奶院里找梅香,前儿她答应帮我描个鞋样,问她可描好了。”
小丫鬟领命去后不多时便转来告知柳眉,“梅香姐姐说要描个新鞋样给姐姐,等描好她自会打发人送过来,让姐姐安心等着不必催她。”
柳眉点头,梅香是闵氏拔给尹千华的大丫鬟,闵氏恐冷定宕去了尹千华院里。梅香让小丫鬟带话,意思是说尹千华那边暂没新情况,老爷不在那。要在,她自然会来禀报。闵氏得知后暗舒口气,蹙起的双眉刚展平,就听外间廊上有婆子禀报:“大奶奶,江太姨娘来了。”
话音刚落,一身着石青色杭绸缁衣,年约六旬的老妇人挑帘而入。闵氏眸光一甩,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并不理会江太姨娘。江太姨娘自顾坐了,柳眉斟了杯茶端给她,笑问:“太姨娘今日怎有空过来?”
“我有话同大少奶奶说,你且将外面的丫鬟婆子们遣开些。你也自去外面守着。”
江太姨娘对柳眉道。柳眉闻言看向闵氏,闵氏不置可否,柳眉遂依江太姨娘之言退下。江太姨娘是冷定宕母亲的贴身婢女,后被抬为姨娘,育有二子。一子两岁时死于天花,另一子早先跟着冷定宕一同在南王帐前效力,后在平定南王的战役中替冷定宕挡了一箭,正中心窝而亡。之后没两年冷定宕的爹娘也相继故去,江太姨娘哭着闹着要出家为尼,冷定宕哪能让她出家?好说歹说,冷定宕终劝江太姨娘打消了出家的念头。只是老爷夫人没了,她就是唯一的长辈,又因着冷定宕对她的敬重,时间一长她就渐渐有些拿大。闵氏过门后头几年倒也还敬重她,后见她动辙好端出正经的婆婆架子来压自己,渐渐便对她没个好眉眼。在玄月三岁那年两人彻底闹翻。起因是那年闵氏又怀上了,正赶上元宵节,闵氏欢欢喜喜张罗着要去街上看灯。江太姨娘不让她去,因先天冷定宕接到信报,有人在城外发现南王余孽踪影,江太姨娘担心南王余孽混入城中大闹元宵节,恐闵氏腹中胎儿有失。闵氏本就对她不满哪还能听她的?结果去后还真摊上事,一踩高跷的突然失足跌倒,无巧不巧地压在闵氏身上。回府的路上闵氏就见了红,孩子没保住不说,大夫还断言闵氏再难受孕,气得江太姨娘脱口而出,骂了闵氏一声“蠢妇”。此后,闵氏就不再搭理江太姨娘,而江太姨娘也因闵氏后面这些年死活不给冷定宕纳妾,没少在冷定宕面前数落闵氏,一度旧话重提又闹着要出家。冷定宕执意不允,并在后院给江太姨娘修建了一所庵堂,她每日没事便敲敲木鱼念念经,鲜少再踏足松柏堂。这会她突然来此,闵氏心中烦闷本不欲搭理她,但转念一想,凭白无事她不会前来,便拉长脸冷声问道:“不知太姨娘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江太姨娘呷口茶,慢悠悠地道:“定哥儿先前去我屋里坐了会,跟我提起了冷新月的事。尹氏的孩子这么快就冠上了冷姓,只怕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给冷家开枝散叶了。”
闵氏脸一沉,“这岂不是遂了太姨娘的心?敢情太姨娘是巴巴来看我笑话的?”
“若你果然是这般想的,权当我白来一趟。”
江太姨娘说罢欲起身。“太姨娘留步!”
说话听音,闵氏情急下,几步行至她跟前,“太姨娘既来了,想必是有话说,何不说来听听。”
“好心到你这都成了驴肝肺。”
江太姨娘语气不好,身子却坐实了,闵氏趁机端起茶盅递到她手上,“姨娘,先吃口茶,您是长辈,有什么话您说着,我听着。我也不是不知好赖的人。这么些年了,我什么脾性您也不是不知道。”
江太姨娘摇摇头,搁下茶盅,下巴朝边上椅子一点,“既这样你且坐着,不管怎样,你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老话说,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那尹氏,若是老夫人还在,必也不愿见她骑到你头上去。为今之计,你只有想办法抢在她前头替定哥儿再生个一男半女”闵氏眼神冷了下去,这生不生的岂是想办法能解决的事?“我问过菩萨,说你还能生,菩萨不打诳语。”
闵氏叹气,“要能生不早生了。”
“你看你,不说了想办法吗?我便不信,跌一跤,小产一回,就真个再不能怀。不能怀,那是没碰上有本事的大夫。你这么着,咱们悄悄使人各处寻访名医,要能访着,就算你在尹氏后头生下哥儿,你这主母的位置也稳当当的,你说是不?”
“除非华佗再世,否则上哪寻去?”
“从前老爷在世的时候,常说天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没准还真能让咱们碰上一个。”
其实这些年闵氏没少看大夫吃药,每看一次心就死一次,一来二去她已淡了再孕的念头。眼下让江太姨娘一说,她心思又渐渐活泛起来,“那便试试?”
闵氏道。江太姨娘颌首:“那就说定了,我明儿去找庵堂的慧明师太,托她帮咱们打听打听。左右治不好也治不坏,你就安心等信儿罢。”
说完江太姨娘告辞欲走,闵氏拉住她,说是要把玄月房里的云姝放去她院里,让她帮着调.教.调.教,理由是云姝性子太野好惹事,让她头疼不已。“你这当家主母是怎么当的?”
江太姨娘不自然的又端出长辈架子训导她,“这府里你瞧着哪个丫头不好,或打发出去或贬去洗衣房膳房等处也就是了,至于为这点子事就头疼犯愁么?”
闵氏道:“依我的脾气倒想将她远远发卖了。只是,她救过玄儿,虽说她是个奴儿,救主子原是份内应当的。可我就怕真要那样做了,日后府里的下人对主子就不会那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