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洗漱后对镜挽着丫髻,菱香就着洗脸水抹着桌椅,嘴里顺口问道:“昨儿你给小姐梳的头真是梦中所学?怪好看的。”
“好看我给你梳一个。”
云姝偏头望着她笑。“你这小蹄子,疯了不成?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和小姐梳一样的头。”
“小姐……小姐是人,我们也是。”
云姝唇角轻撇,“谁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最后一句云姝声音低到了肚子里。饶是这样也惹得菱香在她额头戳了一指,“真真是疯魔了。小姐是天,咱们是地,哪能一样。”
菱香端盆出屋泼了水,晾好抹布,招呼云姝一块往院里去了。远远的云姝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天井一眼就看到孙婆子。孙婆子站在院中台矶前,挺着腰板,正冲着乌央央站了一院的丫鬟婆子们喊着话。瞧见云姝过来,孙婆子三角眼一眯,目光复杂地剜了云姝一眼。云姝视线越过孙婆子看向廊上逗着雀儿的惠娘,惠娘斜眸也朝她看来,两人目光在半空撞上,又各自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几个婆子搬来桌椅,孙婆子殷勤的自廊上请下惠娘,拉开椅子请惠娘入座。一婆子递上花名册,孙婆子立在惠娘身侧,四下扫眼,粗声大气说道:“点到谁的名谁便上前,几时入府,因何入府,家中几口人统统细细说来。”
菱香先前还只道是走个过场,却不想惠娘盘查得极为严实,尤其像云姝这样的非家生子。云姝自个一脸淡定,倒是稚菊替她担着心,不时拿眼看她。她报以微笑,示意稚菊不必担心。云姝入将军府时,她阿爹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退一万步来说,既便安排不周全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惠娘再怎么怀疑她又能如何?说到底惠娘也只是玄月的乳母,不过是个有脸面的仆妇罢了。只是这个有脸面的仆妇是什么来历?云姝不动声色悄悄打量着惠娘,按她推测,前世玄月知晓身世是在及笄后。那么告知玄月真相的必是玄月身边最为信任的人。这人会是惠娘么?想到不久前惠娘在园中密会夜行人,云姝几乎可以断定必是惠娘。如果真是惠娘,那惠娘又是何许人?是做了玄月的乳母后被人收买,还是一开始就披着乳母的外衣有目的而来?云姝觉得后者可信度更高,她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只因眼下这一幕未免太可笑。一个细作在认真盘查其他细作,且还一丝不苟,真真是贼喊捉贼。惠娘点到云姝的名,孙婆子一双眼立时朝云姝射来。云姝不慌不忙把自己入府经过说了一遍,她之前在孙婆子手下当差,孙婆子自然知道她的来龙去脉,当下不由自主点头应声,“没错,是这样。”
“多嘴。”
惠娘侧目,喝斥了孙婆子一句。孙婆子陪笑,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云姝暗叹息,孙婆子统管膳房,说一不二,油水也远比在玄月这当差要强得多。可笑这婆子不知足,一心想往内宅钻,内宅的管事妈妈身份是高些儿,论油水倒未必强过在膳房管事。只不过世人有的求名,有的求利,各自所求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