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醒后云姝再也无法入睡,要想打败玄月证实自己身份,她就不能行差踏错半步。更不能疏忽遗露任何一个细小的环节,一步踏错,带来的打击兴许便是毁灭性的!眼前摆在她面前的就有一大难事。为取信尹千跃,也为除掉玄月日后最得力的爪牙小福子,她在尹千跃面前撒了个弥天大谎。为圆这个谎,她得去见阿爹。可在云姝入将军府时她阿爹就交待过,未完成任务之前断不可去寻他,阿爹说有紧要事他自会派人来寻云姝。云姝没忘记,从前她因羡慕玄月能在冷定宕跟前撒娇,偷溜出府去找阿爹,结果挨了一记窝心脚。云姝对阿爹的情分,其实在前世就断了。前世她背叛阿爹,放弃任务,阿爹先后派出几拔人来取她命。她对阿爹的情分自那后就断了。如今,为了一个谎言,她又不得不去见阿爹。尹千跃从不会轻易相信人,别说一记窝心脚,哪怕滚刀山下油锅她也得抓紧时间抽空回去一趟。只要最终阿爹能派尘风师兄赶赴京城,她在尹千跃跟前撒的谎就能圆得天衣无缝。风师兄是现任太子的二弟,虽非一母所出,但前世风师兄恢复记忆后,一直到太子病逝,都是太子最为信赖倚重的兄弟。若得风师兄出马,既便他此番前去恢复不了记忆,云姝都相信,风师兄有办法解她之忧。她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如何确保阿爹会派风师兄前往,而非他人……同一时间,一觉醒后夜不能寐的除去云姝之外还有闵氏。冷定宕自前日拂袖而去至今未归。从前冷定宕忙于军务十天半月不回府是常态,闵氏从不为此忧心。如今则不同。府上多出个尹氏,她又一直没能给冷定宕生下儿子,由不得她不生出危机感。再者,与贺氏交恶,也令她胸闷不已。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找个人说说话,才发现她身边无人可以交心。主是天,仆是地,这个观念在闵氏心里根深蒂固,连她陪嫁的丫鬟婆子她都不亲近,她还能亲近谁来?柳眉,也不过是使得顺手罢了。闵氏心里烦躁,在室内来回不停踱着步。她待下人向来不宽厚,一个下人在她看来也不配替她排忧解难。唯有前回主动前来示好的江太姨娘,勉强能入她眼。她不时看着窗外天色,好不易捱到天将将破晓便唤进一婆子,命其去将江太姨娘请来。婆子应着刚要去,她又唤住,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前去探望江太姨娘。江太姨娘在做早课,闵氏等得心焦,忘了自己前来是有求于人,待江太姨娘做完早课,她拉长脸劈头便问:“不知太姨娘成日里念经拜佛所求何事?”
江太姨娘扫她一眼,“并无所求!”
“既无所求,何苦要念?没得让我干坐许久。”
江太姨娘笑了,“原来这干坐的滋味你也晓得不好受。我若不念经,不找点事来做,每日从晨到昏,岂非也要日复一日白白干坐到终老?”
闵氏让她生生给噎住,做声不得。“说起来,自我移居此院,你还是头回上我这来。我也没好东西招待你,要不要上碗清粥你尝尝?”
“我来,又岂为尝你一碗清粥。”
闵氏眼皮一甩,话虽不是那么个话,但语气却已缓和。“好了,我知你急火巴巴一早跑来必是有事,也知你为着何事。你便是不来,一会我也会过去寻你说话。”
闵氏眼一亮,“可是……访到人了?”
“这事说来还真是凑巧。”
江太姨娘道:“前儿我找慧明师太一说这事,她便乐了。师太说赶巧了,在我去的先天,有个婆子才去还过愿。那婆子儿媳妇也是不慎落胎后连着几年再无动静,她没少四处烧香拜神。三月前那婆子在庵里求过送子娘娘,结果回去就碰上妙手神医,她儿媳妇吃了神医几帖药,现如今终于开怀了。”
“那神医可有寻去?”
闵氏急问。“若不能寻,还谈何赶巧?说起来还得好生谢谢慧明师太才是,慧明师太有心,知道你的情形,她特地问那婆子要了神医所居之处。我当时依着地址就找去了。”
“太姨娘可见到神医?”
“见到了见到了,等了大半个时辰神医方才外出就诊转来。神医说,方子因人而异,他须诊治过才知能否妙手回春。神医也允诺,今儿不过府来给你看诊明儿便一定会来。”
“这等好事太姨娘何故昨儿不告知于我,也免我一夜焦虑。”
闵氏虽在嗔怪于她,然则眸中带喜,显见心情已是极好。“我回来时遇着尹氏,她正往松柏堂去,我又还赶着做晚课,便想着今儿再告知你也不迟。”
“阿弥陀佛,但愿此番能如我所愿。”
先前怨责江太姨娘念经拜佛的闵氏,竟也顺嘴念了声佛。……午后,云姝偷得一会闲,正要去寻稚菊说会话,不想碰上孙婆子。孙婆子喝住云姝,她上下打量眼云姝,阴声怪气地道:“别以为自个仍然是大小姐跟前的大丫鬟就上了天。这院里除去大小姐之外,谁能做得院里的主,不消我说你也懂得。至于我与惠娘是何关系,你心里也有数。”
云姝想着不值当与她交恶,便道:“有何事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算你晓事。”
孙婆子趾高气场,一脸施恩于人的口吻道:“我肯使唤你,也是念在好歹你在我手下做过事。”
孙婆子让云姝去膳房传话,让人过来流光苑开个小厨房,孙婆子厨艺不错,想着平日没事弄几个菜,也好讨好玄月与惠娘。“你叫上稚菊,也好教赵五家的见见她。”
孙婆子顺带又卖了个人情。云姝也不做声,自去寻稚菊,叫上她,二人从流光苑出来。半道上,云姝无意一转眸,见有婆子引着一老一少过来。起先她并没注意,收回眸光后,前行几步,她又朝那一老一少投去一瞥。这一瞥,云姝目光落在那背着药箱的少年身上,一下便犹如被人施了定身术,再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