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傻子还是聪明人 不知不觉的，天色就黑了下来，夜幕淹没了大地上的一切。 此时，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只剩下几点昏暗的灯光。 刚才打牌的几人东倒西歪，一个挨着一个睡得正香，纸牌散落在旁边，也没有人清理。 许三多睁着眼睛。 他不太习惯长途旅行，在这种咣当咣当的噪音中很难沉沉睡去，除非真的困了，但此时夜幕才刚刚落下，睡意还不是那么浓。 许三多就着车厢里并不明亮的灯光看书，他看的是《快乐王子》。 但不是普通的《快乐王子》，而是一本本英汉对照的《快乐王子》。 许三多看得很艰难。 现在的他，连汉语的水准都不算太高，毕竟才初中文化，所以就更别提英汉双语了，他的初中学校虽然也学英语，但毕竟是山村中学，各方面的水平都很落后。 但他依然坚持着。 并且，在这种漫长的学习中，他已经摸索出了一套专属于他的他的双语看法，先遮住下边的汉字，蒙一段英文，再对照下边的汉字，两两比较，通过这种本办法，此时，《快乐王子》这本书，他竟然能连猜带蒙地看下去了。 他看得很专心，很投入，而且他也是一个很感性的人，所以哪怕只是猜着那些英文单词的意思阅读，但依然能感动得擦着眼眶，很善感地哭着，稀里哗啦。 陈飞从那头回来，看见许三多这个样子，莫名的，心中竟然涌起一种难以的敬佩。 实话实说，哪怕是他，也做不到许三多这个样子。 一边蒙英文一边看中文还要一边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哪怕是给他一本小-黄-书，他也做不到全身心投入，沉浸式阅读。 可是许三多就做到了。 所以许三多的身上，真的是有一种令人不得不佩服的品质的。 其实陈飞以前一直有意躲着许三多，一方面是许三多真的有些令人厌烦，总是粘着你，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许三多废了他，但现在，当他看到许三多这个样子，忽然有些内疚，觉得自己对许三多有些不够好，觉得自己有些亏欠了他。 “许三多，别看了，车里光线不好，而且车厢晃动厉害，很伤眼睛。如果你不注意，把眼睛搞近视了，那就得不偿失了，眼睛废了，哪怕英语很好，也当不好兵。”
陈飞柔声说话。 许三多吸吸鼻子，把书合上：“班长，这本书很好的，它让人很伤心，真的，很伤心很伤心，有一尊快乐的雕像，忽然有一天他懂得了伤心。他看见……” 许三多絮絮叨叨的说着。 他说的这些，其实他身边的这些大头兵没有一个人会听得懂！ 当兵的人大多都是一些糙汉子，神经大条，大家喜欢的风格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像此时此刻许三多这种儿女情长，大多人不擅长，不在意，也不会懂。 但陈飞是懂的。 陈飞的心也有柔软的一面。 陈飞以前也是一个文艺青年的。 文艺青年的通病就是感情比较细腻，比较敏感。 “许三多，别看了，对眼睛不好！”
“嗯！”
许三多点了点头。 他只好看车外边，但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偶尔有几点灯光一掠而过。 他仍沉浸在他的故事中，看着外边擦着眼泪。 不知什么时候，他一扭头，忽然发现成才在车厢另外一角，仍和他一样在看着外边。 陈飞早就离开了。 许三多知道成才是不会和他说话的。 最近一段时间，成才刻意和他疏远。 所以他收回目光。 不想，嗖的一下，一支烟扔了过来。 许三多捡起那支烟，发现那是成才扔过来的，成才对他示意，叫他也抽上一支。 许三多拿起烟轻手轻脚过去：“成才，我不抽烟的。班长说了，我不能抽烟。”
他知道这支烟是成才和他打的招呼，并非真的给他抽。 “哦——”成才果然把烟收了起来，然后示意许三多坐下：“许三多，坐，咱们两个老乡都睡不着，不如随便聊聊。”
“好。”
许三多坐下。 “你刚才在想什么？”
成才问。 “什么也没想。”
“我记着数呢，你看外面看了五个钟头了，我看了四个钟头。这说明你想得比我还多。”
许三多不好意思了：“我什么也没想。”
“那你还在哭。”
“那是我看书看出来的。”
成才瞥了一眼许三多的书：“快乐王子？童话？呵呵，许三多，你都几岁了，还看这种东西？我七八岁时就不看了，你看点实用的好吗？”
“好……你说人会伤心死吗？”
许三多幽幽地问。 “你死个给我看？我叫你想点有用的！”
成才有些不满。 “嗯，我想了。”
成才看了许三多一眼，好像对方还没明白，他继续说：“我就总在想有用的东西。比如我就经常想我要怎么做才能做得得更好一点。上次的狙击手比赛，我虽然拿了第一，可是我知道我这点水平跟人家特大比，屁都不是！我以后要想出人头地，我就得做得更好！所以我每天都在想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的狙击技术变得更好，甚至是超过特大！”
许三多瞪大了眼睛：“成才，你为什么要跟人家特大比呢？人家是集团军的直属部队，精英里的精英？你疯了吗你跟人家比？”
“我没疯！”
成才淡然说道：“我只是知道我要是连他们都超不过，我就算去了军校，也还是屁都不是！要想出人头地，就得比别人强！”
“军校？”
许三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嗯，打完这一场演习，我就走了！我就要去军校了！”
成才认真地说，随后他拍了拍许三多的肩膀：“许三多，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所以，你也要努力了，你也要向我学习，早点离开这里！”
“成才，你变了！”
许三多喃喃地说。 “我没变，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我只是比以前更努力了而已，我不是你啊，许三多，我不是你。”
“什么意思？”
许三多不明白。 “许三多，你是个聪明人，别瞪着我，我前不久才发现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我以前一直把你当傻子，你看起来也的确像傻子，但是前不久，我才发现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我自己才是傻子！呵呵，我那么拼，我那么苦，我也才拿了一个全师第一，可是许三多你呢，轻轻松松就拿了全师第一了，而且还破了纪录！团长连长班长都那么喜欢你！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许三多，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但更可怕的是，你又比傻子还认真。 你既是傻子，又是聪明人，许三多，你太可怕了！ 在七连，没有谁能抢得过你？你不知道吗？ 现在，班里的人都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不但我们班，整个七连，都已经都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林雨的四百米快干不过你了，马超的格斗也已经被你压制，我的狙击，你也快要追上了，整个七连，就班长一个人比你强，许三多，我越来越发现，只要你在七连一天，其他人，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我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然，我迟早得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三多快把两个眉毛拧到一起了：“成才，你为什么要说我聪明啊？你别说我聪明，从来没人说我聪明。”
成才轻轻地问许三多：“聪明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我知道，就是说我很会找机会。”
成才点头：“你看，你心里也有这个词，你知道找机会。”
“是你跟我说的，你说生存不易，机会有限。”
“你记住了？”
“谁跟我说话我都会记住的，谁说话我都会记住啊。”
许三多有些发急，声音也大了。 成才指着车窗外的群山：“看见外边的山了吗？知道是什么山？”
许三多：“不知道。”
成才：“对，你那会光顾哭了。我告诉你，那是咱们来时经过的山。”
许三多默默地看着成才。 成才接着说：“第一次从这里过的时候，你只会哭鼻子，可是第二次从这里过的时候，许三多，你已经让整个钢七连心生忌惮了！”
沉默了许久，成才才幽幽地叹了一声：“可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