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翳阁十年如一日地清净又闲适,星宿半倚在园中的千年桃树上,空掉的酒杯随着他平稳的鼾声在大肚子上有节奏的打滚。“仙君,仙君。”
不远处的石狮子连滚带爬匍匐到树下,打了一个滚儿,一个清秀的少年赫然出现在眼前。“何事?”
被人扰了瞌睡,星宿十分不满。“阿萝,阿萝她……”裳枳实喘着粗气,一时半会也没讲明白,索性把方才感应到的画面化成云中天镜。镜中少女被精奇的触手径直拖入往生池,下一秒整个画面陷入灰白与死寂。星宿终于弹坐了起来,摸着胡须用指尖捻算。“云荒八十二年,人界皇宫……”他摇头晃脑继续算,“小紫萝此番历劫艰难。”
“为保万无一失……”他眼睛一转,最后落在裳枳实身上,“小石头,你去一趟。”
“是!仙君!”
是她给了他这条命。裳枳实想起那些与她作伴闲适的日子,她日夜读医书,他终年在殿前驻守,蝴蝶从他鼻尖飞过去,他忍住想要扑过去的冲动仍坐得笔直。紫罗见状笑的前仰后合,道,“傻墩子,神界安宁,师傅又不在,走去玩会儿。”
她带他扑蝴蝶,在桃树下午睡,九阙天的黄昏那么美,如梦如幻,一切显得那样不真实。“阿萝,我从未想过,这世间的一切都如此让人沉迷。”
裳枳实仰面躺在草堆里,嘴里叼着一根仙草感叹,“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酒醉的蝴蝶,怎么也飞不出这片花花世界。”
紫萝执着云笔的手微微一颤,云霞上骤然裂开一条小口,她拍了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笑道,“小小墩子精,果然没见过世面。”
她跳起来,指着云翳阁很远处的天空,“那里,是人界云荒,灯会佳节,美食山珍,好玩得不得了。”
紫萝换了个手指向另一方,“这边这边,本仙君的母族西山,终年温暖如春的地方,遍布珍奇仙药,夜色如醉,银河悬在天上像师傅那块终南山得来的灵玉,一闪一闪的,那才叫漂亮呢!”
紫萝讲得手舞足蹈,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艳羡附和,她疑惑地转过头。裳枳实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指的方向,“真好,我......我从未见过。”
他低下头,叹息般地说。紫萝咳了一声,语气带了些不忍,“小墩子,你放心,这些地方,待你修行过了仙阶,我就禀明师傅统统带你去看,怎么样,够义气吧?”
“真的?”
“当然,本仙君可是向来说一不二的,你跟着我混,吃香的喝辣的,包你看尽八荒美景与美女!”
裳枳实喜极而泣,跳起来一下子扑倒了紫萝。紫萝被这块大石头压得嗷嗷叫唤,裳枳实趴在她身上盯着她憋红的脸。一张清秀的脸,笑起来的时候,那月牙弯弯的眼睛却让人心下恍然。四海八荒的美女都及不上她。裳枳实心里默默地想。说起来,云翳阁修筑落成多少年,他便在这里驻守了多少年。几千几万年了,任风吹雨打,春夏秋冬,裳枳实都保持同一个坐姿守在殿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从未见过眼前方寸以外的世界。是她的丹药给了他生命,让他原本沉寂的一生中,有机会点缀上如此美丽的云翳。裳枳实明白,星宿仙君不下令,他也定会去寻她的。——这八荒美景他要看个够,他眼里那八荒第一的美女他也要寻回来。——所谓吃人嘴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