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是:“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老婆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
男人的心永远属于粗纤维体系,根本不想过程,只为结果欢喜。他宁瓦母亲笑骂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试试。”
那双破鞋被他宁瓦父亲脱了下来,当松软的新鞋穿上脚以后,这才称赞道:“到底是新鞋舒服啊,这穿在脚上也不硬了,像是把肉塞进了棉花里。”
“没出息。”
他宁瓦的母亲损了自己男人一句后,心疼的将那间T恤拿了出来:“儿子,快过来,你妈买这件衣服的时候就跟把肉割了一样,疼的龇牙咧嘴,谁知道这阿迪达斯的衣服这么贵啊,都快赶上咱们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你快点试试,要是不合适,我好去换……”“什么衣服能这么贵?”
他宁瓦的父亲问了一句后说道:“咱们家哪是穿这么贵衣服的人啊。”
他宁瓦母亲不太高兴的说着:“怎么不是?就算你和我不是,我儿子还不是么?”
奶奶的笑声也在木屋内飘荡了起来,只有他宁瓦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宁瓦?”
母亲回头看了一眼。父亲质问的说道:“没听见你妈喊你啊?抓紧。”
他宁瓦宛如木雕,看着满屋子的东西丝毫欢快不起来的问道:“哪来的钱?”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个女人身上,她的脸色变了:“都看着我干嘛?”
突然站起来说道:“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们一个个都跟看贼一样。”
他宁瓦又问道:“妈,钱是哪来的?”
“金老板给的!”
她好像根本没有撒谎的意图,转过身,躲避开这爷儿仨所在的位置,到了屋子里的另一侧坐下,气呼呼的抬头看向了窗口。“金老板?”
他宁瓦的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那股怒气不停在翻涌着说道:“他为什么要给你钱?”
“你别管……”“我凭什么不管!”
他宁瓦压制不住的喊了起来:“告诉我,他为什么要给你钱!”
他宁瓦的母亲也火了:“为什么要给钱?因为我把你从人家的敌对面给拉了回来,帮了人家一个大忙,行么?”
“妈!!”
那狂吼的嘶喊伴随着整个人的颤抖说道:“你不是没见过金老板么?把我从拳馆拉回来的目的不是为了亲生儿子的安全吗?为什么要撒谎骗我,为什么啊?”
“为什么?”
他宁瓦的母亲甩过头来,眼睛里满是激动:“为了你奶奶的药,为了你父亲可以只打一份工就能养的起整个家,为了你妈我再也不用登上渔船去和那些海奴在一起工作,为了不每天看着他们用枪托去砸缅甸人的脑袋,为了你不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街头家里连个消息都不知道,行么!”
“行了么!”
他宁瓦无力的靠在了门边,顺着门板蹲了下来:“为了这个家,我的未来就可以被卖了吗?”
“就卖了这么一点点钱?”
他宁瓦的母亲不觉得这么做是错的,重重的点头说道:“对!卖了!”
不喊了,他宁瓦不继续喊了,用最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卖了之后呢?我,你的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和其他人一样拥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这辈子都会和我父亲似得,为了生活奔波,直到累弯了脊背。”
“那也比你死的不明不白强。”
他宁瓦的母亲随着儿子的声音而压低了音量:“我不想还没看见你拿冠军先看见你的尸体。”
“那些畜生干的事你没见过,他宁瓦,我见过,我见他们把缅甸人活活打死,我见过他们把一个胖子和一个女人就那么扔在了船上,这两个人的命运将会和海奴一样,这辈子都没机会穿上上衣。孩子,死和成为海奴将会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代价,你选哪个?”
这就是命。他宁瓦第一次理解了这四个字所蕴含的力量。那种根本掌控不了的宿命感压的他根本支撑不起自己的身躯,在贫穷的家里,自己的未来可以缓解奶奶的病情、为一家人换上轻松的工作,你认不认命?“我认命了。”
他宁瓦转回头看向了海边,故意让海风将脸上不知不觉流出的泪水吹得打斜流淌,他,只能认命,生在这个家里,能出卖未来已经算是好的了,如果自己是个女孩,出卖的也许不止是未来。伤感在情绪中还没来得及被舒缓,他宁瓦开始缓缓回头,当他又一次看向了房间内,母亲正拎着衣服走过来:“穿上吧,总得试试。”
“妈……”“唉。”
他宁瓦母亲以为这孩子和小时候一样,只是发了一通脾气,这个时候耳边却听他宁瓦说了句:“你说金老板把一个胖子扔到了船上?”
“还有一个姑娘,怎么了?”
“那胖子是不是叫赵明远?”
她看着自己儿子的脸:“我怎么知道他叫什么,不过好像听到金老板说要给什么人好看……”说完这句话,他宁瓦的母亲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嗨,你管那些干什么,这不是咱们家能管的事。”
给什么人好看?如今整个芭提雅在和金老板作对的人只有一个,他还能给什么人好看?他宁瓦突然抓住了自己母亲的手:“妈,你听我说。”
“我认了,真的,您说什么都行,不打拳了,真的,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渔船上的那些人平时都把海奴藏在哪?”
“你要干什么?”
他宁瓦急的只咽唾沫:“周道教练有个朋友叫赵明远,他不是黑帮,不是拳手,只是一名普通的导游,金老板为了控制周道教练把这个人抓了起来,眼下他生死未卜,咱们总不能看着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因我而死吧?”
“那是一条人命啊。”
“你少管这些……”他宁瓦拦住了母亲的话又说了一句:“如果被抓走的是你儿子呢?”
“我现在就在船上,你会不会跪下去求什么人,想要救我?”
他宁瓦的母亲转过身去:“我不能说,救了那个什么赵,我们也许就死了。”
“死了,死了,妈,是不是只要有人威胁两句,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了?”
“我是你的儿子,无论为这个家做出什么样的牺牲都可以,可赵明远呢?他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得背负着他的冤屈,他不该死啊,只要咱们打个电话,赵明远就死不了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明天早上的报纸上登出了这个人的死亡消息,咱们一家人谁能活的心安理得?更何况咱们根本不需要去救他,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周道教练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