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一夜折腾,第二日非晴走出房间时已日近黄昏,她打着哈欠,转过长廊,脚步刹时滞在原地。只见一个青衫男子斜斜坐在楼梯口杉木护栏上,他手中攥着皮革酒囊,微眯着眼望向她,脸上笑意散懒邪惑,轻轻道:“我就知道是你。”

她这才反应过来,急急转身。“你还想跑,也不想想你的轻功是打哪儿学的。”

他悠然说着话,也不追,自顾自仰头畅饮。非晴却立时止了步,他说的不错,跑,她是跑不过的。她硬着头皮回过身子,笑得天真无邪、花枝招展“舞大侠,你英俊不凡,风度翩翩,……”“行了,这招对我没用。”

他豁地从栏杆上跳下来,懒懒开口,丝毫不为所动。但那脸上的神色分明是,我英俊不凡,风度翩翩,这些还用你说。他顿了顿,补充道:“你跑到岑州来,姑丈大人应该不知道吧?”

“舞剑南,”她大声喝着他的名字“你若是敢打小报告,我……”她紧握着拳头抡起又放下。好吧,我承认,我打不过你。她一把夺了他手中的酒囊,闷闷喝起来。在你与对手实力悬殊,天差地别时,要学会自知自明,否则下场只能用惨烈二字形容,特别还是在这样一个自以为是、小肚鸡肠的对手面前。然而,那酒才刚一入口,便又被她大口喷出来“好苦,你想毒死我。”

他已猛地夺回酒囊“暴殄天物,这是九娘新酿的‘君莫笑’,这酒刚入口时又苦又涩,但回味起来清心甘甜,唇齿留香。“少庄主,”一个小童站在楼梯下,因离得远,非晴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听那声音便知道是舞剑南的随从合欢。她连忙往舞剑南身上蹭了蹭,扯着他的衣袖掩住脸。合欢站在楼下并没有上来,扯着声音回:“小的已经将拜帖送过去了。”

舞剑南低头看着非晴,她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他的袖子里,脏兮兮,乱七八糟的衣衫,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别遮了,这幅鬼样子,就是姑丈见了也认不出来。”

那还不是被你认出来了,她本想回呛他,却又想起自己滚进泥沟的样子,掉入碧落湖成落汤鸡的样子,被蜜蜂蛰的满头包的样子,扮鬼吓人的样子,他都是见过的,真真是化成灰都认得出来。她望向楼口,合欢刚刚站立的位置空空,暗影重重。她不由想着合欢的话,送了拜帖,送拜帖去哪儿?她眉头一挑,做出一副乖巧嫣然的样子,柔声道:“表哥,你要去神信宫吗……”“停停停,马上停止我会带你去的痴心妄想。”

舞剑南一针见血打断了她。她伸手扯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娇嗔道:“表哥……”“你别这幅表情,我晚饭吃得少……”他忽的一顿,上下打量她,她如今胡乱穿着件素蓝衫裙,布衣荆钗,怎么看怎么像山野村姑,他小心地问:“你……应该没带锁银鞭吧?”

废话,我若带了鞭子,早就抽你了。她在心里暗咒着,我虽武功不如你,鞭法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见她不答,他便心中明了,一下子大胆起来“把一个惹祸精带在身边,想想都可怕。”

非晴气得咬牙切齿,啐道:“小人得势。”

若不是我突发奇想,离开京都,将锁银鞭落下了,此刻定打得你满地找牙,跪地求饶,哪容你这般趾高气扬,欺人太甚。她暗自追悔落下兵器,舞剑南见她一脸懊恼,越发得意了:“你若是又招什么麻烦,我可怎么向姑丈交待?你还是趁早回家去,省的又得抄几百遍的《女诫》……”非晴一脸愤恨站在那儿,我忍,我忍,我忍不了了……她咬着牙,紧攥的拳头已经飞了出去。舞剑南闪躲不及,实实挨了一拳,但力道实在太轻,打在身上不痛不痒,他却装出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最毒妇人心。”

活该!非晴横眉冷目:“这般不禁打,日后若丢了外公武林盟主的位子可咋办?”

他也不再装了,兀自喝着酒,又变的慵懒松散起来:“如此最好,我就学我那潇洒的父亲,携一红颜知己,浪迹天涯去。”

非晴不由叹了口气:“这话若是给外公听了去,你怕又得去跪思过崖了。”

她话语一出却又暗自后悔起来,那段跪思过崖的往事,他绝口不提,羽童亦保持缄默。她只能眼看着这块心病在他们二人心头落下,却又无能为力。她想着那时漫天的朔雪,寒风肆虐,肖羽童站在冰天雪地的思过崖外,默默地挨着、冻着、受着、痛着,怎么劝也不听。他在崖内跪了几日,她便在崖外站了几日,可这一切,她又不肯被他知晓,默默承受了他这么多年来的误解与冷漠。她忍不住低低开口:“表哥,羽童她……”闷闷的一声,是他手中的酒囊被掷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她瞬间止了声,凝眸看着眼前的男子,那样爱笑不羁的男子,此时却沉着脸,没有一丝表情,那暗暗波动的双眸中,尽是难掩的沉郁。“累死了,快睡吧!”

他轻描淡写潇洒一笑,但谁也看得出那笑容是多么勉强。非晴盯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忽觉得心疼起来,却又说不出是心疼他,还是心疼羽童。“若言。”

他走了几步,兀地回过头来,良久才轻轻劝她,“玩够了就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他竟也学着爹爹那“外面的世界太乱”的理论来了,她心中窝火,嚷道:“滚。”

天色已黑,合欢回到房间,掩上门,忽觉身后人影闪过,“谁?”

他警惕发问,却不敢妄动,余光瞥向颈间那柄剑刃,寒光中映出女子脏兮兮却难掩清丽的脸。他原本并不觉得害怕,这一下却吓得猛的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唤她:“京……郡主。”

非晴收了剑,笑嘻嘻的将他扶起:“免礼免礼。”

她轻笑着明知故问道:“你是和表哥一起来的吗?”

“是。”

合欢还未回过神来,毕恭毕敬的回她,“神信宫十年一度的煮酒英雄会就在后天,庄主闭关前特地交代遣少庄主前来赴会。”

“哦。”

非晴心头窃喜,却故意装着漫不经心,恍然大悟的样子:“那神信宫的请柬一定是在你这。”

“请柬在……”他忽的警惕起来,有诈,“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功亏一篑,非晴心里暗骂,脸上却笑意盎然,“没什么,就是……观摩观摩。”

“观摩?”

合欢沉沉道“郡主您可千万别打请柬的主意,惹出什么祸端来,小的可担待不起。”

非晴气呼呼的往凳上一坐。道:“你怎的跟你主子一个德行。”

合欢这才恍然大悟,轻叹:“原来郡主在少庄主那吃了闭门羹,才想了这旁门左道的法子,想从小的这儿骗了请柬去。”

“合欢”,被人揭了底,她忿忿道:“才几日没见,你的嘴皮子倒是越发利落了。”

“比起郡主,小的真是望尘莫及。”

“少废话,把请柬拿出来。”

“没有。”

他挺直了身子。见他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非晴长叹一声,痛心疾首道:“合欢,你以前是多单纯的人啊,舞剑南怎的就把你教成这幅尖酸刻薄、忘恩负义的样子了。”

合欢却轻轻笑起来:“小的倒是愿意跟着少庄主,这样就不怕受郡主欺负了。”

非晴气急败坏高喊出声:“活腻了吗?快把东西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合欢一本正经跪下身去:“京都郡主,小的知道您位高权重,杀了小的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但是请柬真的不在小的这儿,你就算把小的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小的也拿不出来啊。”

“你若是拿不出来……”非晴一咬牙,威胁道:“我……我就喊非礼了。”

合欢怔怔的对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呀!郡主,您为了请柬,这种法子也想得出来。”

怎么样,怕了吧。非晴得意洋洋的笑着,伸出手去。“可是郡主,”他正了正身,笑意盈盈的回她“这是小的的房间,三更半夜,月黑风高的,你跑到小人的房间来,别人会怎么想?再者,合欢可是玉剑山庄的人。”

他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玉剑山庄名扬声外,他是估摸着她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就算叫了人,也断不会怀疑玉剑山庄的人欲行不轨,倒是她,来历不明,形迹可疑。“郡主可千万别因为小的坏了一世英名,请回吧。”

合欢已起身拉开房门,下了逐客令。非晴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她扬若言一生从未在嘴皮功夫上输过人,今日马失前蹄,栽在这无名小童手里,情何以堪,颜面何存啊!“郡主,”合欢依旧笑意微微,“你再不出去,小的可要喊人了。““你……”威胁她,他竟敢威胁她,非晴气得不轻,跺着脚骂:“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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