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落落是真的吃饱了撑着,碰巧与她一起的甘瑾与身边的千金小姐们起了争执,又得理不饶人,说得都是些酸了吧唧直捅人心窝子的话,徐落落听不下去,才只好出来转悠消消食。沿途听见老杨的声音便走了过来,谁能想到老杨和这个冷淡的二王爷早就认识?再加上洛阳客栈老杨扮猪吃老虎的表现,徐落落现在对待老杨真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了。“叶青月的女儿?”
楚平昭开了口,在看到老杨点头之后,楚平昭看徐落落的眼神似乎是要把徐落落吃了一样,那双本该冷漠的眼睛此时似乎有许多东西要掩饰不住。徐落落看着害怕,好在一直暗中保护的姚伏感觉出来了,挡在了徐落落的面前。周围有侍卫巡逻经过,几人在此也不便多留。楚平昭看了一眼徐落落,又注意到了那个红襦裙上尤其显眼的玉坠,淡淡道:“去我宫中吧,常年不在,宫里没几个人。”
徐落落和姚伏看向老杨,见老杨点了点头,便跟着去了。楚平昭的宫殿和他的人一样,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守宫的太监。将楚平昭带进殿里安排好后,守宫的太监也离开了。“学武?”
楚平昭将几人带进宫里,一番询问之后明白了老杨的意图。老杨点了点头,身边坐在椅子上的徐落落眼睛一亮,看着楚平昭。楚平昭自然感受到了徐落落炙热的视线,也回看徐落落,淡淡的语气里似有几分调侃:“连马都不会骑的人?”
说罢,楚平昭将身后的扇子拿了出来,淡然的扇着风。“是你?”
姚伏眼睛眯起,有了些警惕。京都郊外那次,老树上的飞扇之人是楚平昭。“我知道你。”
听到了姚伏说话,楚平昭又将话头指向了姚伏:“年纪轻轻就上了天鼎,说你是天才都小看了你,我记得徐门还有一个少年天鼎是吧?”
随后楚平昭又看向了老杨,似乎意有所指:“我很好奇为什么徐年能招揽这么多人为自己卖命?包括叶青......”“今日来,就一件事,拜师。”
老杨打断了楚平昭,明显不想再让楚平昭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母亲?”
徐落落还是听出来了。楚平昭看了一眼老杨,也没有再回徐落落的话。“我明日就要离开京都去了。”
楚平昭说道:“但五年后十六皇子和十七公主的及笄礼,我会回来。”
看着不明所以的老杨,楚平昭起身:“我可以先收下她,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次老杨还没出声,徐落落倒是先张口问了。楚平昭走到徐落落面前:“这五年,你必须在贵阀学堂里上学。”
徐落落一脸疑惑:“为什么?”
当初徐年为徐落落选学堂的时候,徐徐落落是听过这个学堂的,只是最后并没有去。楚平昭看着徐落落,视线扫过了徐落落身上的玉佩,淡淡道:“我不教连马都不会骑的笨蛋。”
“大小姐,跪下。”
老杨开始提醒徐落落。徐落落却不想跪他,睁着杏眼怒瞪着楚平昭。楚平昭也不着急,只是站在徐落落面前,十分无所谓:“我不强求。”
“跪下!”
老杨突然大声呵斥道,吓得徐落落顺滑的连忙跪在了楚平昭面前。老杨:“磕头,叫师傅。”
徐落落乖乖地磕头喊师傅。朝宴结束的时候,徐落落跟着老杨回到了徐年身边,一脸不开心。老杨将一切都给徐年讲了清楚,徐年看了一眼不开心的徐落落,徐落落也看向徐年,本来以为徐年会安慰自己,但徐年也只是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摸了摸徐落落的头:“那你就留在京都,有姚伏陪着你,上学的时候要听些话,有人欺负你就报徐门的名号。”
并没有安慰......徐落落呆住。她是想学武,但楚国难道没有别的会武功的人了吗?为什么非得给那个目中无人的二王爷当小徒弟!“老杨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愿意教我?”
徐落落回到了徐门,半夜都没睡,满肚子的委屈,随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一边站着的姚伏:“是不是老杨也嫌我笨?”
姚伏看着花徐落落,叹了口气,摇头。“可是,在那个二王爷......师傅宫里的时候,他明明看出来我不想拜师,却还......”徐落落越想越深。“不是这样的。”
姚伏打断了徐落落的神思,走到徐落落身边:“老杨并不是嫌你笨,更不是与你生气,他是在为你,为徐门的未来着想,与其说生你的气,不如说是在生他自己的气。”
徐落落被姚伏给讲晕了,一脸不明所以。姚伏见徐落落不明白,犹豫要不要更为细致地讲。嘎吱——徐落落房间里的门被打开了。“家主。”
姚伏像徐年行礼。徐年背着手走到徐落落身边,坐下,看着徐落落,良久,才转头对姚伏道:“你先出去。”
姚伏应声出门。姚伏出去后,徐年兀自的给徐落落讲起了一些往事:“楚国崇尚武学,高手层出不穷。但虽是高手,却也有上下之分,以四重境界划分,最厉害的境界,也就是第四层境界,叫做至尊。楚国有六大高手,至尊境界却只有前四个是,而你的师父,也就是楚平昭,便是至尊,排名第二。”
徐年的神情似是陷入了悠久的往事之中,语气深沉:“第一是老杨。”
随后又继续回忆道:“老杨是个武学天才,年纪轻轻就修到了至尊,很快就成了天下第一。中年时候的老杨已经十分骄傲,目中无人,也因此树敌无数。”
叹了一口气,徐年语气转为惋惜:“有一天老杨准备出门迎战,家里就留下了妻子和老杨的儿子,当年与你差不多大。但老杨在途中收到了妻子的求救,等赶回来时,家中已被血染......”“什么人干的?!”
徐落落蹙着小眉毛,紧张地问道。徐年点点头,又将手轻轻放在了徐落落的肩头,正色道:“当初老杨本来打算迎战归来后,就带着儿子去找楚平昭拜师,现在带你去,也算是再多一些些弥补吧。”
“为什么非要拜那个人为师嘛......”一听老杨曾想让自己的儿子拜师楚平昭,徐落落更加想不明白,撒起娇来。徐年本来慈祥的脸变得严肃起来,让徐落落正对着自己:“落落,老杨年少轻狂,但他相信因果,他害怕,所以才会想将孩子送到最安全的地方,父亲也相信因果,也害怕,父亲是徐门的门主,有无数的人觊觎我的性命和地位,2我也夺取了很多人的性命和地位。而你,你是我的孩子,无论您愿不愿意,你都得接受,随着你的长大,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对你居心不测,心怀不轨,要你性命。父亲何尝不想你健康美满,吉祥止止,觅一良人,与世无争,但父亲最希望你一世平安。”
顿了顿,徐年似是无奈,又十分坚定:“在他身边,你可以放心习天下武,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习天下武,多年后你可以保护你自己......也可能能够保护徐门。”
说的有些远了,徐年只知道徐落落一直在看着自己,但却不知道是否将自己这番话听了进去。也许,对于一个初涉世事的孩子,他讲太多了。又是一声叹息,徐年起身准备离开徐落落的房间,最后又嘱咐了一句:“落落,你就记着,武不外露,是你保护自己的长久盔甲。”
说完,徐年就离开了徐落落的房间。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仿佛徐年方才说过的那一番话从未出现过,只是徐落落耳边的幻音,但她又的确听到了一些。她只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天下第二好像比天下第一还厉害。而且当年肆意昂扬的天下第一如今竟只甘愿跟在父亲身后。姚伏回来了,催促徐落落快些去睡。徐落落看着姚伏,问道:“姚伏,为什么老杨最后会来徐门?”
姚伏却也摇了摇头:“这家主没和我讲过,也许只有老杨知道吧。”
说罢,姚伏拍了拍徐落落的小脑袋:“子时了,该睡了。”
徐落落点了点头,起身爬上了自己的床榻,姚伏也遁身在了黑暗之中。屋外,夜风袭过,带来了远方不知何处的声音与气息。老杨正坐在院子里擦拭着自己的匣子,背影苍凉,默默不语。旧事飘忽如细雨,未上心头却沾衣。“今日拜师之事,多谢你了。”
徐年出现在了走廊上,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月光下那孤零的背影:“我都告诉落落了,她会懂的。”
“呵......”老杨老肩一抖,一声吐气满是颓然:“丧家之犬,何必还要苦恼大小姐为我伤神,我欠你们一家的,已经许多了。”
徐年不再说什么,背手转身离开了,独留老杨一人,在娟娟月光之下,一下一下地擦着大长匣子。老杨的事一夜想不明白,一个梦填埋了也就过去了,倒是拜师已经拜了,留在京都贵阀学堂里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事已至此,徐落落又能怎样呢?不如一觉睡个昏天地暗,补好昨夜浪费的觉再说。谁料刚昏昏沉沉起来,便被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叫声唤的差些出窍。“谁是徐落落!出来!”
只一声,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