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瞧过赵太医的神色,可没错过赵太医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高氏只当慕云倾是在唬人。慕云倾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开了茶杯,夹了一个破碎的药渣在茶杯内晃了晃,又缓缓送到鼻下。“当归、党参、乌鸡骨、琼芷……”她掀起眼睑,问高氏,“二舅母可还要我继续说?”
高氏的面色已经灰败如纸。那些药前些日子都是她亲手抓的,亲手熬的,又怎会不知道慕云倾说的分毫不差。她微抿着唇,半晌才木木的说道:“还是云倾有本事,既如此,云倾就多费费心,也好让你外祖母早些好起来。”
慕云倾漠然收回眼神,“二舅母放心好了。”
“若当真有什么差池,一个都跑不了。”
高氏听着,又是一阵冷颤,忙拉着韩昭儿先回去了。回到二房的院内,高氏便将所有的门都堵死了。“昭儿,淑妃娘娘给你的药可稳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就没活路了。”
高氏急的想跳脚。韩昭儿为难的咬唇,“应该……不会出事的。”
“您瞧,赵太医之前也见过那药的,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么?”
韩昭儿垂着头,实则已经心虚了。高氏想想,赵太医毕竟是有二十余年行医经验的人,岂是慕云倾一个小丫头能比的。她松了口气,见韩昭儿一张小脸都吓白了,不禁上前轻抚着她的脸颊和发丝。“我的昭儿,过了这段日子,你可就是人上人了,我们一定能挺过去。”
“淑妃娘娘是个有眼光,能瞧上你,势必是明白你能帮到三皇子。”
提及此,韩昭儿泪珠滚落,忽然就哭了。“母亲,这郡宁侯府毕竟是大伯的,日后也会传给闵炀,他才刚说过,日后女儿挨了欺负不会管女儿的。”
“他说的话,如今还做不得数。”
高氏冷笑,“等你祖母那老太婆一死,府里肯定就乱套了,到时候想办法弄死那个小杂种。”
韩昭儿看着面前这个忽然狠厉阴冷的母亲,下意识向后躲了躲。又听高氏道:“景氏身子受了病,不能再生了,大房没了继承人,那侯府可不就是你弟弟的了。”
韩昭儿眼睛放光,半晌又道:“弟弟不是在游学,已经离家三年了。”
“傻孩子,游学也是要回来的。”
高氏满眼激情,仿佛她所说的那些都已经实现了。韩昭儿还没蠢到一定程度,没一会儿便拉回现实,问道:“母亲,还是先说说慕云倾吧,若是她当真查出来……”虽然她还是觉得那药没问题,但万事都会有纰漏。高氏也皱起眉头,“淑妃娘娘不是要对付慕云倾吗?倒不如你去求个恩典,先把她弄死了。”
“只要她死了,我们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母亲,您莫要忘了,慕云倾还有一个九王爷做倚靠呢。”
想到秦萧寒身上那股子冷意,韩昭儿就觉得浑身发抖。“怕什么,不过是个女人,他秦萧寒也就死了一个王妃而已,再娶就是了。”
高氏可不觉得秦萧寒那个神一样的男人,能对慕云倾有多深的情谊。两人在屋内合计半晌,最终的结果,还是让韩昭儿先入宫一趟。她刚出府门,慕云倾便接到消息。慕云倾眼底印着的依旧是那些药渣的影子,眸光却越发的令人生寒。“派个暗卫跟着她。”
慕云倾又捻了捻那些药渣的灰烬,继续挑出那些没有烧完的部分。赵太医憋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王妃当真能从这烧完的药渣分辨出一副药的用药种类来?”
慕云倾轻笑一声,丢了手里的夹子,“赵太医是个懂医的,怎么也能生出这般幼稚的思想。”
“药渣熬过之后,若不破坏,将将可以查出来。”
“可眼前这些,不仅破坏了,还烧成了这副模样,早就没什么味道了。”
“我方才之所以能说出那么多的药名,不过是因为我看过之前的药方罢了。”
赵太医恍然,又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挑出的那些药渣。慕云倾也在他的注视下,将那些东西收在一个小瓷杯里。“一整副药里包含的药材查不出,但有些特殊的,还是能查到的。”
慕云倾嗤笑,“她们以为这是毁尸灭迹,殊不知有些药浴火之后,更容易留下痕迹。”
赵太医闻言,连忙接过那小瓷杯,闻了闻其中的味道。“这!”
他满眼震惊,“是幽珠草的果子。”
这幽珠草的果子是药也是毒,平常入药只需小心谨慎,便无事。可若与幽珠草的草根研磨在一起,再加之少许的琥丹,便能生成神不知鬼不觉要人命的毒药,且这毒药是银针不可探的。显然,这副药本没有开过幽珠草的果子,便是有人加进去的。“王妃打算将人控制起来盘问?”
赵太医低问。慕云倾摇头,“小鱼小虾固然可以出手,但若知道有大鱼在后,我又何须着急呢。”
“你觉得,我祖母的身子如何了?”
提及此,慕云倾眼眶瞬间便红了。赵太医也叹了口气,“若当真是此毒,几日过去,纵使好好的身子,也糟践的差不多了。”
怕是没救了。最后这一句,赵太医是万万不敢说的。不过慕云倾也清楚他的判断,说道“如今,只有一种药可以救外祖母了。”
“王妃是说……”赵太医震惊之余还是觉得惋惜,毕竟那药,几乎是寻不到的。“刚巧,我以前得过一颗。”
慕云倾道。实则这药是她练习丹方的时候自己炼制的,不过若是这般告诉赵太医,他怕是要吓傻了。单单知道慕云倾有这种药,赵太医都觉得难以置信,半晌才缓过来。“这药虽有效,风险也是大的,万一醒不过来……”“总比如今这般无药可医的好。”
慕云倾打断他的话,也将药丸递给他。“我不好出面,还要劳烦赵太医。”
赵太医迟疑,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秦萧寒站在门口,沉暗的眸子只扫了赵太医一眼,便让赵太医有种两股生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