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院长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对领导保持尊敬是必须的。 “哈哈，指示谈不上。小周啊，有件事情需要跟你通通气。”
白副院长对他的态度那是相当友好。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周灿与白副院长曾经剑拔弩张，闹得非常僵。谁能想到两人在几年后成为了亲密的朋友。 “您请说！”
周灿暗自纳闷，大早上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上次我与邺院长不是一起商量着，给你在质控处谋个职位吗？我们两个月前就把你的资料举荐上去了，现在初步考察期已经过了。目前正处于最关键的终审阶段。你的条件基本没什么问题，内部支持率也还行，关键是秦院助不发话，这事就只能一直待定。我昨天专门为这事帮你探了探风，竞争十分激烈，你被选中的可能最多也就四成左右。你得想办法在秦院助那儿活络活络。”
白副院长肯定是昨天晚上找人喝酒去了。 这种酒局肯定比较高级。 参与者都是医院内的重要领导、主管部门的相关领导。 在这种酒局上，他能够把周灿的事情放在心上，这非常可贵。 “谢谢，真是太感谢您了。为了我的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
周灿连连表示感谢。 “跟我莫要客气哈！你能否进质控处，关键在秦院助那儿，懂我的意思没有？”
白副院长虽然贵为副院长，而且还是质控处的副组长，但是终究只是副职，这种关键的人事任命，还得正职拍板。 秦院助同样是院级领导，论地位，其实要比他这个行政副院长低上一些。 不过每位院领导都有清晰的职权划分，各自管着一亩三分地。 不是主管的业务，即便是副院长也插不上手。 目前的图雅医院仍是老一套的管理制度，院助只有一位，缺乏有效制衡，秦院助的实权非常大。 “懂！我懂！我会想办法的！”
周灿的脑子里面已经在开始思考着怎么在秦院助那儿活络活络。 这事恐怕难度不小。 主要是他与秦院助并不熟，人家压着这件事不表态，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当了这么久的手术室副组长，周灿对于管理上的事情也多了一丝明悟。 白副院长，邺副院长都推荐周灿进质控处，而且听白副院长的意思，支持周灿的人远不止他们两人。这无疑给秦院助带去了不小的压力。 既不好拂了众意，又不想让周灿进入质控处，这事就只能压着。 拖字诀在很多情况下都很好用。 至于秦院助为什么不同意让周灿进质控处，主要还是个人利益原因。 大家都想安插自己的亲信，至少也是亲近自己的人。 周灿两年前才把上一任院助给干翻了，秦院助表面对他客气，心中却是忌惮得很。 万一因为什么事情惹怒了周灿，再把他给干翻了怎么办？ 出于自保，出于其它利益考量，他肯定要把周灿拒之门外最安全。 如果秦院助想要培养自己的某个远房亲戚，学生，信得过的人，名额肯定要留给这些人。 所以这事直接找秦院助，效果微乎其微。 除非周灿向秦院助表忠心，愿意给人家当一个听话的‘奴才’，否则人家根本不会考虑。 真这样做，也就失了尊严与骨气。 周灿进质控处兼职，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发展，而不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奴才。 将来，他可是有着竞争院长的雄心壮志。 临结束通话时，白副院长还特意叮嘱道“你小子可别整那些直接送现金，送文玩、烟酒、茶叶那一套啊，现在抓得这么严，也没人会收这些明面上的礼。而且你这么做了，只会适得其反，让秦院助看轻你，觉得你的品德有问题。”
律法森严，行贿受贿均是犯法的。 送礼越来越讲究策略和技巧。 “明白。”
周灿压根都没考虑过送钱送文玩。 与白副院长结束通话后，他开始暗自琢磨怎样才能让秦院助点头答应？ 直接找秦院助行不通，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能够影响到秦院助做决定的人，貌似只有祝院长。 至于祝院长顶上的书记基本不怎么管这些具体事务，只抓思想方针。 眼下还是先把急诊科手术室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接完电话，许医生正好换完工作服从办公室出来。 “小周，干活了！”
周灿现在可是急诊科手术室的主力，许医生把很多重要的三级手术都交给他做。 “老师，有件事情我想找您和娄主任商量一下。”
周灿趁机说道。 许医生深深看了一眼周灿。 “看来这件事情很重要，趁着还没进手术室，赶紧办了。”
“谢谢老师！”
“愣着干啥，去娄主任办公室啊！”
许医生对着他招手。 “好嘞！”
师徒两人敲开娄主任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坐在医生办公室内的富查春把周灿与许医生的对话听在耳中。 顿时不由露出几分冷笑，心中对周灿也是更加恼恨。 这小子也太轴了，都告诉他没必要多管闲事，患者出现脚趾麻木不算什么大事。非要这么闹腾，对谁都没好处。 相信娄主任再怎么看重这小子，也不可能由着他胡来。 富查春看看上班时间快到了，拿着坐诊工具前往急诊外科窗口坐诊。 娄主任的办公室内，周灿与许医生联袂造访，让娄主任感到很是意外。 招呼两人坐下后，娄主任亲自给两人泡茶。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这个科主任最怕的就是科室内发生不好的事情。 病人意外死亡，致残，家属闹事等等，每一件不好的事情都足以让他神经紧绷。 “小周刚才在外面对我说，有事想要找我和您商量一下，时间紧，我也就没有细问。”
许医生淡淡的回答道。 “小周每次反应的事情都不是小事，说说看，是什么事？”
娄主任和颜悦色的问道。 “娄主任、老师，是这样子，我发现咱们急诊科最近的‘回头客’越来越少。经过调查，我发现急诊科手术质量出现严重下滑，存在很多令人担忧的问题。这是我让叶婷婷整理的一份回访调查表，十台手术，至少有四台无法让患者满意。患者在术后出现各种各样的小问题。”
周灿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调查表拿了出来。 许医生与娄主任看过后，也是大为震惊，或许他们压根没想到形势一片大好的急诊科，已经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 “这是步子迈得太大扯到了胯啊！急诊科最近两年高速发展，确实留下了一些隐患。手术质量这一块，确实是我们疏忽了。”
娄主任面沉如水，眉峰紧皱如刀。 身为一位有着雄心壮志的科室主任，他绝不希望急诊科因为高速发展而变成一个虚胖子。 以他的远见卓识，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好，将会成为一个重大隐患。 “口碑患者减少确实令人担忧。我近段时间也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那些新人不培养吧，没办法快速成长。放宽条件吧，又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看来得想办法整治一下了。”
许医生这位手术室的主要负责人也是十分烦恼。 手术室有着几十号人，管理起来绝对没有想像的那么容易。 水至清则无鱼。 管得太严，会让新人害怕手术，没机会实操。 太宽松，手术质量又出问题。 “手术质量下滑的不仅是新人，其中有很多老同志的工作心态应该也出了问题。”
周灿认为仅仅只是抓新人的手术质量，没办法完全解决问题。 要抓，应该从源头上抓。 “说具体一点！”
娄主任的目光看向周灿。 “比如我昨天查房就发现一些手术病人存在各种小问题。有的是缝合不规范，有的是手术不彻底，还有的根本没有站在患者的利益角度思考问题。明明只是一个皮下异物取出手术，却在患者的大腿部位弄出一个狰狞的创口，皮瓣都损伤成那样，患者的创口愈合期至少延长一倍。愈合后更会留下难看的伤疤。”
“虽然那个伤疤在大腿部位，平时穿着裤子，很难被别人看到。但是对患者的心理肯定会造成影响。而且那种伤疤每逢阴雨天容易发痒，疼痛。”
周灿把查房中发现的问题，一一指出。 “昨天我还查到了一个更为典型的病例。急诊外科1床的住院病人，于两天前做了并趾分趾手术。结果术后左足第三趾出现麻木。这台手术是富医生做的，我当场就打电话想要找他过来共同研究一下，争取找到原因，帮患者处理好。但是富医生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患者的脚趾没有出现坏死，愈合良好就行。”
“我今天早上特意给患者做了进一步检查与测试，那根脚趾连屈曲功能都丧失了。如果咱们明显发现了问题，仍然不处理，忽悠病人这没事的，回去休养一段间再看。可以想象，这个患者将会从我们医院的铁粉变成黑粉。她以后逢人就会说，图雅医院千万不能去，太黑了，那里的医生把我的一根脚趾都弄残了，还忽悠我说没事。”
一口气，把这个典型病例说出，让许医生与娄主任去思考。 “我能理解富医生的立场。当今医疗环境恶劣，医患矛盾尖锐，有时候做好不得好。医护们明明一片善心，却被家属和患者攻击，确实令人心寒。只是类似这样的病例，要是能够正确面对，尽可能想出一个既能帮病人解决问题，又让双方的利益得到充分保障的办法就更好了。”
周灿提出的这些问题，初一看全都只是小事情。 但是带来的负面影响极为深远，而且其本质是对医院、医生这两大利益群体开刀。 医生们肯定会抗拒。 甚至生出恨意。 因为这已经触及到了手术室所有医生的利益。 “那个1床的病人肯定要想办法解决，不能放任不管。可以与患者及家属充分沟通，取得他们的同意后，只要有希望，便可以尽快实施二次手术。不过这其中也存在一些不可控因素，患者和家属可能不愿意承担二次手术的费用，甚至会认为医院故意这样折腾，想要多赚钱。明明一次手术就能做到位，非得弄两次。”
“还有，做了二次手术后，问题仍然没能解决怎么办？到时候家属和患者认定这是手术事故，把咱们告上法庭，医院也确实有理无处说。”
娄主任处理各种医患纠纷的经验极其丰富。 能够预判到许多可能出现的不好结果。 “在医院，善良确实非常容易被辜负，几乎每个医护在成长过程中都寒过心。小周提到的问题，我认为主要还是从源头上抓起。需要建立一个奖励机制，争取一次就把手术做好，而不是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麻痹大意，出了问题反正还可以二次手术解决。”
许医生脸色严肃，提出了第一个办法。 “老许说得有道理，从源头上抓起很有必要。就如同治病，预防生病远比生病以后再治疗要好得多。你和小周两人到时候具体商量出一套具体可行的奖惩制度，由我审批后上报医务科，得到批准就立刻实施。急诊科的手术质量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整改刻不容缓。”
娄主任当场给出指导意见，强力支持许医生提出的办法。 “从源头上抓起非常英明，只是也不可能一直由专人站在手术台旁边监视着。这会增加术者的压力，手术中反而难以发挥，甚至出问题。我建议制定一个术后评分机制。对每一台做完的手术都进行多个标准的评估打分，如果评分低于标准值，就进行处罚。如果能够一直保持在标准分数以上，则进行奖励。”
周灿当场提出了一个更具体的办法。 “这个建议非常不错！评委的选定就交给老许了。”
娄主任眼神微亮，直接就同意了周灿的方案。 评委的选出标准很苛刻，必须手术实力过硬，为人公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