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侃则是以手术稳重著称。迄今为止，他做过的手术成功率100%。”
这又是一个让人只能仰望的外科名医。 心胸外科基本上全是大手术，危险系数几乎是所有手术科室中最高的一类。 胡侃主任做了这么多年的心胸外科手术，无一例失败，这也太吓人了。 任何手术都有失败的风险。 否则也不用逼着病人及家属签各种同意书、知情书了。 绝大多数名医，津津乐道的都是他做过什么样的高难度手术，对于手术成功率则是晦莫如深。 能够一直保持零失败率的手术医生，绝对是凤毛麟角。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胡侃主任的实力必定强得可怕。 “我则是以快著称，曾经创造过多项手术时间最快的全国记录，还有两台大手术的完成时间，甚至打破了世界记录。至今仍然保持着世界第一。”
许医生说起昔日的辉煌时，很有点沧海一声笑的盖世豪情。 原来他最强的手段是刀快。 “老师给病人手术时，速度好像挺正常的呀！”
周灿并非质疑，纯粹就是好奇。 “嗯，自从六年前我在手术中出了医疗事故后，从此便洗心革面，时刻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再一味的追求速度。”
许医生果然出过事。 即便时隔六年，提起这件事情，许医生仍然充满自责，耿耿于怀。 “小周，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份的年轻医生。我对每一个下级医生近乎病态的严厉，不是我有精神病，而是不希望你们重蹈覆辙。当年，我与胡侃一直在较量，不断在医术中竞逐。他追求的是稳，我追求的是快，最终我一败涂地。”
说到此处，许医生的声音似乎哽咽了一下。 周灿赶紧上前轻拍老师的后背。 他现在也终于理解了许医生的良苦用心。 “六年前，我从图雅医院的顶级名医，掉落神坛，一夜之间背负千古骂名，沦为所有人的笑柄。更是差点面临终身禁医的顶格处罚。医院领导总算还念着旧情，顶着巨大的压力，全力与多方斡旋，最终才保下了我。不过我的职称从主任降为主治，而且一辈子都不能再评副高以上的职称。只准我做二级以下的手术。”
这个代价太惨痛了。 从最顶尖的主任医师降为主治医师，更是从权重科室调到了‘冷宫’急诊科。 巨大的地位落差会像刀子一样把许医生的自尊、骄傲统统撕碎。 如果这还不足以致命，他一生都不能再做二级以上的手术，绝对可以抹灭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许医生遭受这么大的多重打击，不但活下来了，而且仍然热爱着这份事业。这意味着他已经得以成功涅槃。 相信浴火重生后的许医生只会比过去更强。 不再是那个一心只追求速度的许一刀。 稳重、大起大落后的虚怀若谷在他身上显露。 “老师，对不起，提到您的伤心过往了。”
周灿没想到老师会有这么惨。 急忙向他道歉。 “无妨！”
许医生摆摆手，一脸淡然。 “刚开始那两年，我也曾自暴自弃过。现在早就从低谷中走出来了。”
他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周灿。 “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思索，手术速度快，到底是不是错的？我认为手术速度快并没有错，但是需要有一颗足够沉稳的心去驾驭它。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年轻人很难拥有的静气。所以，我认为你可以试试我没有走通的这条路。”
许医生在快刀这条路上摔了大跟头。 经过痛定思痛，他终于找到了失败的原因。 只是他现在被降为了主治医师，终身都不可能再评副高职称。等于彻底失去了主持大手术的资格。 他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再去施展心中抱负。 培养一个接班人，替他完成未完成的梦想，这是唯一的办法。 周灿就是他苦苦寻觅的那根好苗子。 也是最有可能替他完成心愿的人。 事关将来的专攻主方向，周灿显得非常慎重。 “老师，这件事容我思考一段时间再给您答复，行吗？”
几乎所有住院医师都会在第三年选择一个专攻领域。比如有人专攻骨科风湿，有人专攻儿科血液疾病，有人专攻外科心脏及心血管疾病等等。 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 贪多嚼不烂。 天赋一般的医生，多会选择一个比较容易一点的主攻方向。天赋好的医生则会试着挑战难度高的肿瘤、神经等领域。 也有极少数妖孽的医生，会选择两到三个主攻方向。 但是最多一般不会超过三个研究领域。 否则很容易杂而不精，最终连副高职称都评不上。就更别提评主任医师职称了。 到得那一步，将会非常尴尬。 时光不可能倒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曾经不如自己的医生在他们的专攻领域干出成绩，然后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周灿现在还只是规培阶段，离住院医师都还差着好几年呢。 在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擅长哪些领域的疾病，对哪些疾病研究感兴趣之前，他不会贸然做出选择。真的选择专攻方向时，还要综合考虑自身发展，以及医院需求，国内在这一领域的医学成果如何等等。 “你仔细考虑是应该的。我也就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觉得你有着成为快刀手的天赋，再加上年纪轻轻便拥有了常人很难有的静气，可以在这方面做一下尝试。若是表现还不错，便可以在住院医阶段做一个长远规划。”
许医生并没有强迫他的意思。 只是出于一位老师对学生的指引。 老师是过来人，根据学生的优缺点，做出一个最有利于学生成长的引导。 “我会认真考虑的。现在各方面的手术基本功都还很弱，手术经验积累也远远不够。等我把基础打牢固了，再尝试学习快刀会更稳妥。”
周灿从小就很有主见。 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有着清醒认知和定位。 一番话，不但赢得了许医生的赞赏与肯定。 就连乔雨都为他暗自喝彩。 看向他时，明眸中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啧啧！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性，有着这么清醒的认知，当真不多见。我是越来越看好你了。”
被周灿拒绝后，许医生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看好这个年轻人。 “好了，收拾一下手术间下班吧！”
“老师，我想留下来加班，继续做手术，可以吗？”
周灿非常渴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剩下的三门外科基础医术也升到主治级别。 以后就有能力捞到二级手术锻炼机会了。 许医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晚班是富医生与陆医生两人值班。我去跟富医生打声招呼没问题，不过在手术中想要获取锻炼机会，只能你自己去争取。”
许医生敢大胆放权给周灿，让他一个规培医生主持一级手术，那是因为欣赏与信任。 别的上级医生就不好说了。 让下级医生参与手术时，大多数上级医生都会特别谨慎。 因为一但出事，背责的人可是上级医生。 有几个上级医生敢拿前途和职业生涯开玩笑？ 很多规培生抱怨，规培三年，在手术间除了拉钩打杂，连手术刀都没摸过。 这还真不怪上级医生。 只能怪那个规培生整整三年都没能取得上级医生的信任。 本身就是个新人菜鸟，不虚心学习，还整天吊儿郎当，或者眼高手低，哪个上级医生敢让这样的规培生在病人身上动刀子？ 正说话间，交接班的医生已经进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