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我立刻过去！也请你转告你们尚老板，万一搞砸了，可不能骂我。”
周灿与罗静伊现在已经非常熟悉了，所以敢跟她开开玩笑。 研究生跟着导师混，有的喜欢称呼导师为老板。 在正式场合，他们一般称导师为某某主任，或者某某教授。私下场合，背后，多喜欢称为老板。 研究生更像是导师们的免费长工。 这是需求关系决定的。 导师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手下研究生的命运。曾经就有研究生得罪了导师，然后那个导师正好也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愣是不给开推荐信。 生生耽误了那个研究生的前途。 “呵呵，想要不被尚主任骂，那你得拿出本事来才行哦！我相信你一定会让血管内科的医生们震惊的。”
她掩嘴笑着说道。 “你们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我真是一个规培生啊，怎么能拿我当主任医师用呢！”
周灿一阵无语。 遇到尚主任这样的带教老师，什么事都把他往前面提溜，从不担心出事。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教育儿女的话，尚主任这种敢于放权，尽量让学生自己去历练和成长的教育方式肯定是很好的。只是医生在临床中的试错机会为零。 万一出事，倒霉的可不止是周灿一人，尚主任也得跟着倒大霉。 他怎么就这么放心呢？ 周灿硬着头皮，独身前往血管内科。 更准确的说，这里应该叫心血管内科。是由心胸内科与血管内科组合而成。 估计这次普外科成立多个亚科室的实验只要得以成功，心血管内科就该被肢解掉了。光是一个血管内科就可以细分成多个亚科室。 心胸内科同样可以拆成心内科与胸内科。 大内科最厉害的两个科室就是心血管内科与神内。 心血管内科请消化内科的医生过去会诊，这还真是头一次。根据科室综合实力来推断，心血管内科绝对是高手如云，人才济济。 周灿对神内还算比较熟，心血管内科并不熟。 在他的印象中，心血管内科的医生们与神外有得一拼，一个个都是傲气凌云，睥睨其它科室的医生。 无论是实习时期在心血管内科的一个月体验，还是后来在急诊科规培时请心血管内科的医生过去会诊，给周灿的印象都不太好。 心血管内科的很多医生看其他科医的医生时都是抬着眼睛看的。 尚主任这次打发他过来参加心血管内科的会诊，怕是有意借周灿之手，让这个科室的医生长点见识。免得以后再抬着眼睛看人。 “美女，请问一下你们心血管内科在哪里会诊？”
周灿询问护士站的女护士。 三个女护士坐成一排，个个都是青春美丽，脸蛋儿十分漂亮。 “你也是过来参加会诊的医生吗？”
坐在最边上的瓜子脸女护士上下打量了周灿两眼后，脸上全是惊讶表情。 另外两个女护士也是抬头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其它科室的年轻医生。 “对啊，我是消化内科的规培医生。”
周灿点头确认。 “你的老师呢？骆主任他们早就在会诊室等着你们尚主任过来了。”
护士们看着只是做一些不太起眼的护理工作，但是她们的耳目灵通。 科室内的事情很少有她们不知道的。 这也许与女人爱八卦有关。 只要科室内有一点风吹草动，保证护士们很快就会私下里交头接耳，传得人尽皆知。 “尚主任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派我过来代替他参加会诊。”
周灿诚实的回答道。 “我没听错吧！那位病人是一位脑梗死患者呢，我们心血管内科几乎所有的主任医师都参加了讨论，认为那位病人非常棘手，这才请你们消化内科的尚主任过来会诊。他就算再忙，也得派个主任医师过来呀！”
护士观察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 “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请一个主任医师过来，不然骆主任肯定会发火。到时候小心骂你哦！”
这么棘手的病人，消化内科只派了一个规培生过来，这简直就是在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看得出来，这个护士的心地还不错。 周灿却是一脸淡定道“没事，我先进去看看，如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再回去请尚主任也不迟。”
说完，他直接问道。 “会诊室在哪？”
“喏，从这里走进去，左手边第四间就是。我们心血管内科室的好多主任都在里面呢，你自求多福吧！”
护士眼见劝不动他，也就由着他。 “谢了！”
周灿一点都没有马上要挨骂的觉悟，径直走进了那间会诊室。 咚咚咚！ 他敲了敲门。 “各位主任好，我是消化内科派来参加会诊的医生。我的带教老师尚主任因为有事，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派我来参加会诊。”
周灿一进去，会诊室内的医生们全都看向他。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有没有搞错，尚主任怎么派了个规培生过来参加会诊？”
一位四十多岁，枣红脸，刀字眉的男医生当场就发火了。 “江主任先别急着发火，这个规培生我认识，就是最近火遍全院的周灿。”
倒是有人一眼就把周灿认出来了。 出言替周灿解了围。 “他就是那个成了内科与外科都想招揽的香饽饽？”
江主任说话不但很冲，而且一点都不顾及周灿的感受。 明明是一个人，怎么能当着周灿的面说他是个香饽饽呢？ 尽管这是一个褒义词。 仍然显得有点不尊重周灿。 “咳……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小规培生，没有两位主任说的那么夸张。”
周灿清咳一声，走进了会诊室内。 他的目光已经看向屏幕上的腹部平片。 患者的基本信息也投在屏幕上。 女，66岁，糖尿病，胆囊结石，因为腔隙性脑梗死入院治疗。 具体的治疗方案暂时不明，不过这种老年患者得了脑梗死，通常会首选溶栓治疗。 手术治疗的风险极高，不到万不得己，没哪个医生敢轻易使用。 现在投放在屏幕上的是腹部平片，与脑梗死应该没多大关联。 周灿暗自猜测，患者的脑梗应该已经治过了，现在很可能出现并发症，这才急着请消化内科的医生过来会诊。 “周灿，就算你再优秀，终究也只是一个规培生，水平和经验都非常有限。你还是赶紧打电话给尚主任，请他亲自过来一趟。我们这次不但请了消化内科的医生，还请了内分泌科的医生。这位红主任就是内分泌科过来的，人家可比你们消化内科重视多了。”
江主任满脸不高兴。 他觉得消化内科派一个规培生过来，这是对心血管内科的不尊重。 “先让我试试吧，如果我不行，到时候再请尚主任。他现在确实无暇分身。”
周灿一本正色道。 “行，下次消化内科请我们过去会诊，也派个规培生过去。”
江主任气得脸色一片铁青。 “你想试试是吧？喏，屏幕上就是患者刚拍的腹部平片，你倒是说说，患者现在是什么病？”
会诊室内坐着主任医师有好几位，只有这个江主任的火气最大。 一连气的怒声质问着周灿。 “仅仅只是看个腹部平片就能诊断出具体病因的话，相信以心血管内科各位主任的实力，也用不着再请其它科室的医生前来会诊了。我是过来帮忙的，不是过来挨骂受气的，江主任很着急患者的病情，我能理解。但是请给予我最起码的尊重。”
周灿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一丝火气。 却足以让江主任感到羞愧和脸红。 “江主任，你先坐着歇一歇，我来给周医生介绍一下患者的基本情况。”
这个两次帮着周灿说话的主任医师，看年龄至少五十好几了。 面相和善，头发全白，身形削瘦，也就只有那双眼睛仍然闪耀着慑人的精芒。 有如黑夜的星星一般明亮。 “周医生请坐！这是患者的检查资料与病历，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患者的基本情况。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对了，我姓骆，是这个科室的科主任。”
原来这位就是骆主任，比想像的要平易近人多了。 “好的，谢谢！”
周灿接过资料后认真看了起来。 患者做过查体，右上腹轻压痛，未触摸到任何肿物或包块。轻轻叩击肝脏所在区域时，患者有明显痛感。 患者目前出现寒战、高热、黄疸。 胆红素明显升高。 患者做过多项检查，包括血常规、B超、CT。 考虑到患者有胆囊结石，心血管内科的医生们初步怀疑是胆囊收缩导致胆结石排到胆总管后出现胆总管梗阻，这才引起黄疸。 给患者做B超的结果提示，脚步声内外胆管不扩张，胰管正常，血演粉酶也没有出现明显增高。 看到这里，周灿凭借所学，基本可以排队胆总管梗阻引起黄疸的可能。 黄疸重点查胆和肝。 肝胆相照，这两个器官是一对好兄弟。 CT显示患者的肺部刚入院时是正常的，没有明显炎症反应。 今天做的CT复查，却提示胸象异常。 双肺有棉絮团块状阴影。 这说明什么？ 周灿立刻怀疑患者的肺部发生了肺脓肿。 心血管内科的主任们没有人再管周灿，而是继续讨论着患者的病情，及可能存在的病因。 那位内分泌科的主任医师基本上就是过来打酱油的。 因为不涉及到他擅长的内分泌领域，想提供一点有用的参考意见也提供不上。 估计也是因为这位患者有糖尿病，心血管内科的医生们才把他请了过来。 糖尿病的治疗往往是内分泌科比较擅长。 但是患者此刻的症候，基本与糖尿病无关。 这就使得那位内分泌科的主任医师只能坐在那儿打酱油。关键现在病因没能查出来，大家也还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他还没办法走。 周灿继续查看患者的其它检查结果。 B超复查显示患者的肝右叶巨大，呈实性占位病变。 患者入院治疗脑梗死前的B超显示肝脏基本正常。 也就是说，患者的肺、肝，全部发生病变，都是在脑梗死治疗后发生的。 这也就不难理解江主任急得跳脚了。 换作任何一位医生，手上正在治疗的病人出了这么大的状况，肯定着急啊！ 搞不好，病人特别容易死亡。 特别是这种岁数大，本身存在多种基础疾病的患者。 “各位主任，我能说一下诊断意见吗？”
周灿举手问道。 江主任有些惊讶的看向周灿，没想到周灿这么快就有了诊断意见。不过他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一个规培生能提供多高明的诊断意见？ 骆主任也是转头看着周灿道“请讲！”
“刚才我把患者的所有资料看了一遍，有几个不成熟的观点。第一，患者有双肺有棉絮团块状阴影，是否考虑为肺部脓肿？我建议取患者的痰标本做痰培养检测。第二，患者的肝右叶巨大，实性占位病变，我怀疑同样是脓肿。建议在B超下穿刺抽出脓液，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做这个穿刺。”
周灿敢肯定，这个穿刺由他来做，大概率会赚到100点经验值奖励。 “患者的痰培养实验已经在做了，估计很快就能出来结果。没想到周医生还有两下子嘛。”
骆主任听完了周灿的诊断意见后，不由对他大为赞赏。 其他主任医师们也没人敢再小瞧这个规培生。 “你能提出有针对性的检查方案，说明对病因已经有了一定诊断。说说你的诊断结果吧！肝脏可能发生脓肿，肺部脓肿，这些我们早已经诊断出来了。现在要的就是病因，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对患者予以精准治疗。”
江主任的语气尽管还是有些高高在上，但是态度明显有了转变。 至少他已经主动想要去了解周灿的诊断结果。 “患者很可能是血液感染了细菌，出现败血症。然后因为没能及时精准用药，最终进一步恶化，转为脓毒血症。”
周灿说出了自己的诊断结论。 这个病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诊断。 不明白心血管内科这么多位主任医师都没能诊断出病因，到底是他们的水平菜，还是另有隐情？ “最开始我也怀疑患者是因为糖尿病，在输入抗栓药物时感染，然后出现败血症。不过做了血培养、输液体培养，均提示无菌生长。故而我们排除也败血症的可能。”
内分泌科的那位红主任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 周灿听了后，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么多主任医师都没能诊断出患者的病因呢。 这种只看一次检查结果就排除那一系的疾病，非常害人。 有时候，第一次检查没问题，可能过个一两天再查就有问题了。 至少周灿在诊断一些疑难杂症时，遇到过多例类似的情况。 当医生最怕的就是墨守成规。 这很容易一叶障目。 必须有着敢于怀疑检查结果，用事实推翻检查结果的勇气，才能避免形成‘诊断盲区’。 “我看过血培养和输液体培养的检查报告，发生于四天前。当时患者输液抗栓后，没过多久就出现高热，寒战等症状。其实，这时候有可能刚感染，查不出来很正常。”
周灿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既然已经给患者做了痰培养实验，这次就算不请我们消化内科过来会诊，同样能查出病因。”
只要痰培养实验结果确诊肺部感染脓毒，立刻就能反过来诊断出患者得了脓毒血症。 “这不是担心患者死亡嘛！患者的病已经拖了四日，每日均在加重，我这心里急得就跟猫抓似的。”
江主任对周灿的态度完全改变了。 甚至主动解释他着急上火的原因。 内分泌科的那位红主任仍有些死倔道“是不是脓毒血症还很难说。引起肺、肝出现类似脓毒血症状的疾病也有不少。我见过的肝癌患者就有过类似症状。”
这种死鸭子嘴硬式的辨驳，其实非常苍白无力。 无非就是想要挽回一点点颜面罢了。 医院有很多像这位红主任一样的老医生，平日里养尊处优习惯了。天天被人捧着，各种马屁能把耳朵都听出茧子来。 时间久了后，很容易让人发飘。 面子上去了，想下来就难了。 这位红主任便是典型。明明知道周灿的诊断很可能成为事实，他仍为了一张面子而辨解。 “其它疾病确实也有可能出现类似症状。骆主任，您看能否给患者做个肝部穿刺，抽取脓液进一步确诊？”
周灿尽可能给红主任留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