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其实骨头的愈合也是分为多个进程的，想要愈合后恢复原有的强度与运动功能，至少需要半年以上。 但是初步愈合，长出骨痂，大约两个星期左右即可。 实际上，骨折断端的生长从断掉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在临床实践中，有的病人甚至只需十天左右，骨折断端就能长出骨痂。特别是儿童的骨折恢复速度快得惊人。 这位孕妇的年龄并不是很大，算是青年，再加上她的体质好，恢复速度肯定要比普通人的速度更快。 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天，骨折断端的愈合与生长正在发生。 越早给她把骨折断端接回去，然后固定住，对她的恢复越有利。 如果接骨的时间晚了，骨折断端哪怕只生长0.1毫米厚，也会导致接骨时无法再把骨折部位严丝合缝的接合在一起。 会导致接好后的骨折部位出现缝隙，这对骨折的恢复极为不利。 周灿提出的请求得到了张主任的同意，他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不出意外的话，孕妇的接骨与骨折外固定术，明天就能做好。 “周医生，抢救室那边有庞医师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叫你到门诊这边来，是因为你的诊断能力极为突出，想给你单独开一张诊桌，让你试着单独坐诊。”
张碧华主任微笑着对他说道。 这可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开设专家门诊，竟然给他一张诊桌，让他单独坐诊。那些主治医师们都没有这个待遇。 “这……不太好吧！我只是个规培医生啊！”
周灿想是想锻炼锻炼，但是也有一定的顾虑。 主要还是担心给图雅医院丢脸。 他这人一向务实，从不会因为取得一点小成就便飘得找不着北。 别看他在众多的疑难病例诊断中立下大功，这其实有一定的片面性。单独坐诊意味着什么样的病例都有可能遇到。帮助其他专家会诊，有他擅长的才会提建议。 遇到不擅长的，压根就不会发言。 这也就造成一种假象，似乎只要是疑难病例，他就能搞定。 但是事实上，搞不定的病例多了去。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目前既没有特别擅长的专攻领域，也没有全科医生的本领。医学玩不得半点虚的。 学了多少知识，领悟了多少技巧和病理、药理，积累了多少经验，那就有多大的本事。他在外科领域，该学习的科室基本都轮转了一遍，倒是没什么短板。 内科目前还只在消化内科学习了三个月不到，其它内科更是一天都没呆过。 坐诊，又特别考验一位医生的内科学功底。 也难怪他想抓住这次坐诊机会，又担心出洋相，内心相当复杂。 “规培生怎么了？内科的谭主任、殷化主任都是从规培生开始坐诊的。你不是已经拿到了执医证吗？无论坐诊还是开方，都是合法合规啊！万事开头难，胆子放大点，脸皮放厚点，试试怎么样？万一有搞不定的病例，我们在场的专家都给你提供帮助的。”
张碧华鼓励他勇敢一些。 周灿也清楚，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契机。 张碧华主任突然让他坐诊，估计也是想要好好锻炼他的独挡一面的能力。 这是任何一位名医都绕不过的槛。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还有啥好怕的，试试就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万一给图雅医院和在座的专家们丢了脸，大家可不能怨我。”
周灿欣然同意。 他的胆子似乎从来就没有小过。 既然有张主任与在座的专家给他兜底，那就豁出去，全力以赴好了。 “周医生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们呀，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比我们年轻时候可优秀多了。”
神内的蒋主任第一个向周灿示好。 鼓励他不要瞻前顾后。 “没经历风雨的树苗长不大，不经历摔打的医生永远只能缩在幕后干一些辅助工作。周医生加油干就对了！”
妇产科的罗主任也是给他加油打气。 “小周，干吧！相信你一定行的！”
史副主任也是期许的看着他。 杜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中却是透着一丝焦虑。 周灿已经开始全面赶超他。 如果等到周灿学会了坐诊，杜冷除了学历比他强，将再无任何优势。 读博一般都是八年以上，杜冷在海外求学，不但花费极巨，而且因为就读的是名校，当初拿到offer也是过五关，斩六将，费了极大的力气。 现在却被一个国内的本科生全面赶超，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周医生，真羡慕你！”
高见对他握右拳举了举。羡慕的同时，也为周灿加油。 杨婵则是用一种较为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有高兴，有敬佩，还有一丝高傲的倔强与不服输。 看着周灿如同骄阳般升空，光耀八方，她这位曾经在成绩方面远超周灿的学霸，心中多少有着一丝不甘。 只是周灿太妖孽了，妖孽到她只能仰望的地步。 两人的差距已经非常大。 她唯一能够赢周灿的，恐怕也就只有妇产科这个领域。 “老同学，加油！”
她倒是没有失了班长的风度。 周灿得了这么多人的支持，信心倍增，接受了门诊坐诊的任务。 接下来的操作就简单了。 他提供执医证、规培资料、自行设定擅长领域，由馨香妇幼医院为他开通一个专门的临时门诊号。 一切手续办妥，已经是接近上午十点。 开通了门诊号以后，门诊大厅这边已经添加了一张诊桌，上面临时制作了周灿的个人名片牌。周灿写的擅长领域是治疗杂症、急症。 杂症自不必说，几乎所有外科领域的常见疾病他都能诊断。 急症尽管只有两个字，却代表着非常容易接诊到危重症患者。没有一点底气，还真不敢写这两个字。 重症医学科、神外、心胸外科、急诊科等多个科室的规培经验、危重症抢救经验与大量手术经验给了他底气和自信。 他坐在自己的诊桌前，没有辅诊医生，只有一个辅诊护士，那就是姬优。 图雅医院一共派出了二十八人，有一人因病缺席，实际上到这儿参加专家门诊活动的只有二十七个医护人员。周灿的危机处理小组就占了四人，这还没把名义上的组长史副主任算上。 能给他安排一个辅诊护士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今天是开设专家门诊活动的第三天，前来求诊的患者明显增加了不少。 免费挂专家号，特别是张碧华这位妇产科的顶级专家在这儿坐诊，旗号打出去，吸引了许多患者前来求诊。 此刻正是求诊的高峰期，史副主任、杜冷的诊桌前依然是冷冷清清，只有稀稀落落的两三个患者在求诊。 不过比起前两天不开张的尴尬局面，对史副主任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杜冷则是高开低走。 第一天开设专家门诊的时候，大量患者跑到这位海归医学博士的诊桌前求诊。结果现在名声搞臭了，再加上他的本事有限，害怕被家属和患者骂，诊断过程中变得缩手缩脚。 自然而然的找他看病的人就少了。 他似乎已经汲取经验教训，渐渐适应这种比较务实的工作方式。不再高谈阔论，而是接诊病人后，认真推理，加以细心诊断。 只是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他的规培时间本身就非常短，仅规培了一年。 在规培过程中，他又始终保持着眼高手低的调调，缺乏最基础的临床经验积累。现在即便渐渐端正了工作态度，仍然有些捉襟见肘，很难有什么建树。 看他能够诊断的一些病例都是病灶明确，病理清晰的这一类。 涉及到一些复杂的病理变化，他就吃不消，只能推给其他专家。 周灿既无耀眼的高学历，又不是白胡子老专家，年轻得不像话。坐在这儿，他的心里面做好了吃鸭蛋的准备。 谁知刚坐了片刻，一名男子抱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跑进了门诊大厅，年轻的妈妈在后面跟着。 小男孩被男子抱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医生，医生，我儿子在家中玩的时候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右边这条手臂已经动不了。”
男子焦急的向导诊护士述说着孩子的情况。 “别着急，先挂个急诊号拍个片子看看。”
导诊护士早就见惯了各种场面，不慌不忙的说道。 “我看到你们这儿不是在搞专家坐诊活动吗？能不能挂一个图雅医院的专家号帮我儿子看看？”
男子显然对馨香妇幼医院的急诊科有些嫌弃。 这很正常。 有得选择的情况下，大家都想挂专家号。 专家、教授、名医、医学博士，这几个词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有着很高的含金量与信任度。 “想找图雅的专家帮您的孩子看病是吧？”
“嗯！”
“有儿科的戴主任，还有擅长杂症与急症的周灿医师，您看选择哪位医生？”
导诊护士帮助患者自助挂号。 “我儿子摔伤，属于急症，就挂这位周医生的号吧！”
男子思考几秒后给出了答案。 坐在那儿当闲鱼的周灿，心中一阵欣喜。 总算开张了。 只见那对夫妇挂完号，在导诊护士的指引下，直接就奔着他这边来了。 “请问谁是周灿医生？”
男子疑惑的看了两眼坐在诊桌后的周灿，还有站着的护士姬优，脸上满是疑惑。 因为周灿实在太年轻了。 患者和家属，看到年轻的医生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踏实。 “我就是！凭经验目诊，您孩子的右臂应该是脱臼了。抱的时候尽量不要让右臂垂落，更不能甩动，否则会加剧孩了的痛苦。”
周灿站起身，帮助这名三岁大的小男孩纠正了一下右臂的摆放姿势。 说也神奇，纠正之后没过多久，小男孩竟然止住了哭声。 显然没那么痛了。 一个小小的举动，立刻赢得了家属的初步信任。 夫妇俩对视一眼，眼中有着惊喜。 再看周灿时，少了之前的轻视，多了几分信任与敬佩。 对于患者和家属来说，期望的就是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 “周医生，请您帮我儿子看看！上午九点多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餐厅区爬椅子玩，不知道怎么骑到椅子靠背上去了。椅子摔倒，我老婆跑过去看的时候，他的右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当时我正在上班，接到电话，赶紧请了假，回家把儿子带来看医生。”
小孩子天性顽皮，什么都喜欢尝试一下。 男孩普遍要比女孩子更顽皮，胆子也要大很多。熊孩子攀爬到高处然后摔伤，在医院十分常见。 “我先检查一下，别动，小朋友真乖！”
周灿走过去给男童做一个初步的体格检查。 主要检查头部是否有明显外伤痕迹。 有的孩子摔伤了头部，会造成颅内出血，这是非常危险的症状。 如果接诊医生不能及时发现，很容易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经过一番检查，周灿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头部外伤、包块、血肿。只有鼻子擦破了一点皮。 “先给他开个X线检查申请，你们带去拍个片子。要注意孩子的手臂，脱臼的情况下，手臂失去骨骼支撑，尽量不要扭到。”
周灿开了检查后，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拍X线光片的速度很快。 特别是馨香妇幼医的诊疗业务严重萎缩，求诊者不多的情况下。基本上做各种检查都不怎么要排队。 也就只有彩超与B超需要排队，别的检查科室一般不需要等待。 妇幼医院，妇科、产科的患者较多，对彩超的检查需求颇大。 求诊患者多的医院，排队几个小时做彩超极为常见。 没多久，家属又抱着孩子回来了。 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小男孩这会又疼得哇哇大哭。 没办法，照X线的时候为了获取清晰的骨骼位，需要从至少两个角度扫描。 男孩的胳膊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移动，或者位置变化造成疼痛很正常。 “周医生，刚才拍完片子后，移动了我儿子的手臂，他似乎很疼。拍片子的医生帮着摆弄了两下也不管用，您能不能再帮着弄一弄？”
可怜天下父母心。 看着儿子哭得撕心裂肺，父母的心一定也是揪着的。 他们想方设法也要减轻孩子的痛苦。 周灿之前露了一手，让他们对周灿的医术颇为信任。 所以此刻再次求助。 “抱平……诶，对了，就这样子。”
周灿站起身再次调整了一下小男孩的右臂摆放姿势和角度，小男孩很快就不哭了。“小朋友真乖。”
周灿还不忘夸赞小男孩一句。 小家伙睁着眼泪汪汪的两只黑亮小眼睛，紧紧的盯着周灿。 他的目光中充满好奇，还有着好感。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位穿白衣服的叔叔，有着魔法。只要帮他摆弄了下右臂，很快就不那么痛了。 “周医生不愧是专家，真厉害！”
男孩的父亲由衷的赞叹道。 刚才拍片子的医生也帮忙纠正了孩子的手臂摆放姿势，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水平，有时候就体现在这些具体的临床诊疗过程中。 “您过奖了！”
周灿嘴上谦虚着，心里却是十分高兴。 没有哪位医生不喜欢被家属和患者夸赞。 他能这么厉害，得益于在骨外科的门诊复位室学习了一个多月。对人体的骨骼关节构造有了较深的理解，也积累了较为丰富的临床经验。 他只需看上一眼就能大致判断患者的骨折、脱臼情况，调整到怎样的角度就不会那么痛了，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的一件小事。 此刻，那个叫暮螓的女记者像是闻着味的蜜蜂，又飞过来了。 她站在后面并不打扰，摄影师的镜头却是对准了周灿。 只要她不纠缠，周灿自然不会去管她。 拿过男童的X线光片查看。 “周医生，我儿子的手臂伤得严重吗？要做手术吗？”
男孩的母亲担忧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