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属于一个特殊的患者群体，最怕的就是感染。 不管是孕期感染还是产后感染，都非常要命。 怀孕37周，已经只差个把月就要生了。这时候却出现了严重的呼吸道感染，治疗起来却是比较棘手。 张主任把资料看过后，又传递给其他专家查看。 众人看过后，资料又传回到了胡婉君教授手中。 “各位图雅医院的专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好的建议？”
胡婉君教授率先沉不住气，询问众人。 “患者现在高热、咳嗽得厉害，我觉得使用对乙酰氨基酚类药物先给孕妇把体温降下去，然后配合使用抗菌药物控制感染。再借助她自身的免疫力，慢慢康复比较稳妥。”
妇产科的罗主任率先发了言。 “嗯，这个治疗方案不错。只是孕妇腹中的胎儿该怎么治疗？还有，孕妇的上呼吸道感染似乎正在向下呼吸道蔓延。”
孕妇发生呼吸道严重感染，这只是其一。 胎心越来越弱，同样是一个严重问题。 不重视的话，很容易胎死腹中。 另外，感染蔓延到下呼吸道也是非常棘手。 下呼吸道主要指喉以下部位，气管、支气管、肺，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肺部感染。也就是常说的发生孕妇肺炎。 实际上，这名孕妇感染如此严重，下呼吸道受累是必然之事。 孕妇有着剧烈咳嗽现象就是最好的证明。 孕妇的用药非常严格，要考量的不仅仅只是过敏史，还要注意胎儿的安全。有可能造成胎儿畸形、死亡、残疾等问题的药物均不能用。 “最好能让我们先去实际查看孕妇的情况后再制定出相应的治疗方案。”
张碧华制止了罗主任继续说下去。 “患者就在病房内，要不我现在就领各位专家过去看看？”
胡婉君教授对于此事表现得特别积极，说明患者的情况有可能比想像的更糟。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病房，此时接近傍晚六点四十分。平时，这个时候医生们大部分已经下班了。 多达近二十位医生进入病房，这间病房内的两位孕妇以及陪护的家属，均感到特别惊讶。 这间病房共有四张床位，却只有两位孕妇住院。 也间接反应馨香妇幼医院的经营状况很差。 相当于一半的床位空着，这在图雅医院简直不敢想像。图雅那边，各个科室都是一床难求。产科的床位更是严重紧张。 很多孕妇宫开五指仍没办法收治住院，只能在医院附近住酒店，或者回家等到宫开十指再送到医院进产房生产。 没办法，床位确实紧张。 曾经还发生过多起产妇为了被医院收治住院，谎称有高血压、心脏病。 这一招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医生学的？ 医生有时候会把病情说得很严重，吓唬家属与患者。那些孕妇则是活学活用，反过来吓唬医生与护士。 你不把我收治住院没关系，我告诉你，我有高血压，出了问题我就找你们。 产妇大多有点血压偏高，这一招刚开始确实好用。 几乎屡试不爽。 后来产科为这事开了一个专门的会议，自称有高血压、心脏病的孕妇，需要提供既往病史证明。最终，这种不正之风才有所收敛。 周灿的资历较浅，此刻自觉站在接近病房门口的位置。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张主任等人询问孕妇的情况，给孕妇查体。 即便隔着七八米远，他也能看到孕妇的颈部、腹部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颜色。说不上来，就是偏深褐色的那种。 腋窝、腹股沟，他没办法上前要求查看。 不过料想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班长！”
周灿扭头看向同样站在门口的杨婵。 “干嘛？”
她的语气有一点点凶。 “你发现那个孕妇的颈部皮肤发暗发褐没有？”
周灿说道。 “孕妇因为体内激素水平的改变，会变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不知道周灿的意图是什么。 “你是女同志，到病床前查看一下她的腋窝、腹股沟是否也有皮肤变色的情况，可以吗？”
周灿只能请她帮这个忙。 “你干嘛不自己去。你是专家，我只是二线的辅助医生。”
她似乎对于周灿混得比她好，地位已经超过了她，有一丝不满。 “我一个男的，跑上去查看人家的腹股沟和腋窝，别人还以为我变态。”
周灿一脸郁闷，要是自己能干的事，哪还会找她帮忙啊！ “等着！”
她向前面挤去。 这算是答应了。 其实只要周灿提出的正当理由，她几乎有求必应。 站在不远处的杜冷，一直暗中关注着周灿。见得周灿对孕妇的颈部、腹股沟等处的皮肤发生变化如此感兴趣，他暗自琢磨着其中的病理。 每次诊断这种疑难病例都被周灿抢了风头，立下大功。今天当着两院医生的面，他这位海归博士可不能再弱了名头。 “姓周的发现的这条线索到底有什么用呢？”
杜冷皱着眉，仔细思考。 只是任他抠破脑袋也想不出孕妇的颈部皮肤变得暗沉与孕妇的呼吸道感染、胎心变弱有什么关联？ 说到底，医生并不是谁读的书多就厉害。 光键还得学以致用，得有着丰富的临床诊断经验，才能保证水平。 杨婵是张碧华的爱徒，有着这层关系，她挤到病床前，还真没人敢说她什么。 她与张主任小声说了几句后，又询问了患者的意见。 征得同意，这才拉上帘子帮孕妇检查。 没多久，床帘子拉开。 张主任对杨婵这种积极学习的态度非常高兴，也给予了杨婵最大的支持。 她完成了周灿交代的任务回来了。 “刚才看过了，腹股沟的颜色要更深一些。腋窝的颜色比颈部要深。”
“好的，辛苦你了。”
周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再联想到孕妇的一些表现，他已经有了一些诊断思路。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发现？分享一下你的诊断思路呗！”
她目前能看到的病症只有呼吸道感染，孕妇的体温其实已经基本控制住了。从高烧降到了低烧。说明馨香妇幼医院把病人收治入院后，已经用了药。 不可否认，在诊断方面，周灿确实强过她不少。 周灿正准备分享诊断思路给杨婵，无意间瞥到站在前面的杜冷竖着耳朵在偷听，他不由微微一笑。对着杨婵指了指手机。 然后对着手机屏幕快速输入文字。 前面正等着窃听的杜冷，突然没听到声音了。 他感到有些蹊跷，下意识的回头查看。 发现周灿用手机在与杨婵私信交流后，他不由暗骂周灿小气。不就一个诊断思路吗？还用得着藏着掖着？ “杜医生似乎对我们的交谈挺感兴趣嘛！要不要一起？”
杨婵也是冰雪聪明之人。 一看杜冷的表情，再联想到周灿突然用手机与她交流，立刻明白了几分。 她不由笑着挤兑杜冷。 “咳咳……不用，谢谢！”
杜冷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放低身段与周灿一起‘讨论’？ “人家杜博士那可是海外名校的高才生，他的诊断比咱们高明多了。才不屑于跟我们这种规培生一起讨论呢！”
周灿拿话把杜冷往高处架。 只要有机会，他不介意杀杀杜冷的傲气。不为别的，就是看这斯不爽。 顶着个海外博士的名头，一天到晚骄傲得像只公鸡，何必呢？ “没有没有！”
杜冷尴尬的笑着转回了头。 周灿则是与杨婵相视一笑，在这件事情上，两人的立场那是出奇的一致。 这时，周灿也已经把诊断思路输完了。 直接发送给杨婵。 “神神秘秘，倒要看看你的诊断思路究竟是什么？”
杨婵嘀咕着，查看微信信息。 看完后，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你……的脑回路也太曲折啦！她入院时查过这个项目，结果正常呀！”
杨婵难以置信道。 站在前面的杜冷，有点心不在焉。 因为他发现自己学的学知识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就好比一个三岁的孩子，空有一房子的热武器，却没办法用来对付步步逼近的狼。 杨婵与周灿的对话，杜冷一字不漏的偷听着。 入院时查的哪个项目？ 杜冷不由琢磨开了。 还有，周灿告诉杨婵的诊断结果到底是什么？ 越是想不明白，杜冷就越是被勾起好奇心。 周灿却是非常自信的对杨婵笑着道“也只有你在张主任面前说得上话，你跟张主任提一提，再给患者做一次这个项目的检查。我相信会有重大发现的。”
“信你一次！不过你得答应我，事后必须原原本本的把诊断思路教给我。”
她这么说，也就基本上等于承认了周灿的实力比她强。 “没问题。咱俩是老同学，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在微信上交流各种病例。”
周灿与乔雨在微信上经常讨论医学上的问题，但是与杨婵这位老同学反而很少说话。 她在周灿的印象中比较高冷。 没有重要的事情，周灿可不敢去骚扰她。 免得被她喂软钉子。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周灿现在的实力已经强过她很多，轮到她主动向周灿请教，再怎么着，她的态度也会比以前好很多的。 杨婵再次挤到最前面，找张碧华提检查建议。 此刻，主任医师们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 不过并没有得出明确结论。 产科病例讨论，现场能使得上力的也就只有张碧华主任、罗主任等少数专家。 像那些消化内科的史副主任，神内的蒋主任等人，对产科疾病的诊断真的是爱莫能助。 也就是跟着过来长点见识。 “老师，能否给这位患者查一下血糖？”
杨婵找准时机向张主任提出建议。 “患者入院时查过血糖，正常呀！你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张碧华看到爱徒积极参与会诊讨论，她还是挺高兴的。 “我怀疑患者很可能发生了糖尿病酮症酸中毒！”
杨婵大着胆子按照周灿在信息中提供的诊断思路说下去。 “患者没有糖尿病史呀！”
胡婉君教授有些不解的看着杨婵。 其他医生也是差不多表情。 “刚才我不是特意拉上帘子给患者做了查体吗？她的腋窝、腹股沟都有明显的肤色变化，暗沉发褐。糖尿病的症状之一，就是肤色改变。还有，患者前不久拿杯子喝水时，最开始捞了一个空，说明她的视力出了问题。这也是糖尿病的症状之一。”
杨婵都不知道周灿的观察力怎么比女人还细致。 刚才孕妇拿水杯时，相信肯定还有人注意到她第一次摸了个空。不过大家认为那是她的病情严重，身体虚弱导致的。 只有周灿敏锐的判断孕妇的视力出现模糊。 “这张纸上的字，你能看清楚吗？”
张碧华显然还是有些不信，拿着一张检查单，放在距离孕妇一米远的位置，让她辨识上面的文字。 “看不清！”
孕妇摇头。 张主任又把纸凑近了一些，孕妇仍然摇头。 “那些字和图案，看上去特别模糊。我看不清楚。”
“你以前有近视吗？”
“没有！”
这回，大家终于相信孕妇的视力是真的出现问题了。 “如果杨婵医生的诊断是正确的，患者肚子里的孩子就危险了。糖尿病酮症酸中毒不但危及患者生命，而且严重危及胎儿生命。她现在的症状尚不明显，应该还来得及。赶紧查一下血糖。”
张碧华主任的临床经验丰富，立刻意识到孕妇和胎儿有危险。 不过需要进一步查验才能明确。 通常情况下，糖尿病酮症酸中毒会出现恶心，呕吐症状。不过像这种呼吸道严重感染的孕妇，即便出现呕吐与恶心症状也非常容易被忽视。 护士当场为孕妇抽了血液标本。 “来，把标本给我。人命关天，必须得催着实验室快一点。”
汤科长接过标本，亲自跑这趟腿。 看得出来，馨香妇幼医院的高层也在暗中关注着两院会诊之事。 只要有需要，立刻尽最大努力调动一切医疗资源治疗患者。 仅过了不到八分钟，汤科长直接把电话打到胡婉君教授的手机上。 刚接通，胡婉君听了两句，脸色大变。 “实验室传来消息，患者的血糖高达17.2mmol/L。”
胡婉君教授说完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令在场的许多医生心头剧颤。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明明入院时查过血糖还很正常，这才过去两天时间，怎么血糖突然升得这么快？太邪门了。”
胡婉君教授虽然只是妇科专家，但是产科的病例也治疗过不少。 这种事情，她还从没有遇到过。 “查出了问题，这反倒是好事。如果没查出来，患者的血糖已经如此之高，怕是过了今天晚上，她的胎儿多半保不住。就是大人也会有生命危险。但愿现在还来得及。”
张碧华听完了血糖结果后，由最初的震惊、后怕，迅速冷静下来。 必须争分夺秒，立刻纠正患者的血糖。 接下来的救治反倒变得简单，在场的专家中就有内分泌专家，纠正孕妇血糖，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最常用的治疗方式就是被充盐水，然后在盐水中加胰岛素持续静脉滴注降血糖。 “这里只要留下我们几个妇产科的医生与护士就可以了，你们辛苦了一天，明天白天还需要坐诊，先回酒店休息吧！”
张碧华的目光看向其他专家。 “等等！张主任，各位专家，还有几个病例也想请你们帮着一起讨论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先到会议室休息片刻，我们马上就到。”
这个孕妇的血糖纠正需要一点时间。 胡婉君不放心马上离开，估摸着最多在病房呆个二十分钟左右，就能看到效果。 静滴给药，算是起效比较快的一种治疗方式。 “那你们就先到会议室休息！”
张主任对众人说完，目光转动，落在杨婵那张倾国倾城的清纯脸蛋上。“杨婵，表现不错嘛！你今天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哩！”
看着爱徒表现如此优秀，张碧华主任不但觉得脸上有光，而且心里面也是特别高兴，特别欣慰。 当老师的都盼着学生有所成就。 杨婵被她当众这么一夸，脸顿时就红了。 不可否认，刚才她算是出足了风头。无数的专家、医生、护士，甚至就连家属和患者都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她。 因为是她发现了患者的血糖有问题，挽救了两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