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急诊开设了住院病房以来，周灿已经陆续查出过十多例因为陆医生做手术而导致患者出现术后各种问题。 术后出现并发症本属正常。 但是比例这么高，这就有点吓人了。 而且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早晚要出事。 周灿黑着脸走出病房后，直接来到护士站。 “婷姐，打个电话通知陆医生，11床的病人反应腹胀、腹痛，伴随发烧，我初步怀疑是术后伤口感染。让他过来处理一下。”
周灿以前给陆医生擦过几次屁股。 这次觉得不能再这样惯着了。 必须让陆医生自己过来处理。 叶婷婷察言观色，发现周灿的脸色很不好看，也就没敢多问，直接翻开医生值班表，拨打陆医生的电话。 打第一遍，没人接。 “可能没听到，或者没开手机铃声，没人接！”
叶婷婷向周灿反馈。 “再打！并且发信息通知他。”
周灿沉声道。 正常情况下，临床医生都是要求二十四小时开机，遇到抢救，你就算是冰寒刺骨的深冬夜晚两点钟，也得爬起来赶到医院参与抢救。 打了电话不接，怎么都说不过去。 叶婷婷再次拨打，旁边的小护士则是机灵的用手机编辑短信通知陆医生。 连着打了三遍，终于接通了。 叶婷婷把事情跟陆医生说了一遍。 “他说现在不方便赶过来，让你接听一下电话。”
叶婷婷看向周灿。 周灿拿过话筒。 “陆医生，这个病人的情况相当危险，你最好能够马上赶过来处理一下。这种腹痛、腹胀，伴随发烧的患者，要警惕腹膜炎。”
周灿把事情的严重性告知对方。 “没那么严重吧！那个患者也就只是被刺穿了腹腔而已，并没有伤到肠子。当时我做手术还仔细检查过了。对了，这位患者腹腔检查时，还请富查春医师把了关。”
陆医生听了后，显得并不在意。 更是把富查春主治医师搬了出来。 周灿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确了，他不急着过来处理，却第一时间想着怎么推脱责任。 真是狗改不吃屎的毛病。 “周医生，我估计不是什么大事。你的本事那么厉害，要不你帮我处理一下吧！我这边真的走不开！”
陆医生的话筒那边传来年轻女子嗲得要命的声音。 依稀可以听到在叫陆医生“清远，快点来呀！就等你合唱了！”
然后话筒那边传来静音。 显然，陆医生开了话筒静音在跟那女的回复。 这个夯货，显然是在KTV之类的娱乐场所潇洒。怪不得打了几个电话才接。 医生下班后的时间属于自由时间，去KTV放松一下本来也无可厚非。 但是手里的病人有事情，而且很可能存在生命危险。当事医生仍然只顾着玩，那就太失德了。 “周医生，我这边还有急事，先就这样啊！那个病人就拜托你了，改天请你吃饭，拜拜！”
不等周灿答应，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周灿气得都想把电话给砸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 “这个龟孙子，一点不把病人的生命当回事，那就怨不得我了。”
周灿铁青着一张脸。 “婷姐，你们多盯着11床的患者一点，我先把这事向上级汇报。病人的情况非常凶险，病情一旦发生进展，将会十分凶猛。”
“好的，我现在就去病房给他量体。”
叶婷婷平时是不管住院病房的事，大多数时间在留观区或者抢救室这两个地方忙碌。 现在周灿打了招呼，她不敢懈怠，赶紧跑去病房给患者量基本体征。 正常情况下，病房的患者都是护士监测生命体征。 有什么异常，值班护士第一时间向医生汇报。 当然，如果只是输液肿了一个大包，或者其它小事情，护士能够自行处理的，肯定不会去打扰医生。 周灿拨通了许医生的电话。 “老师，有件事情向您汇报一下……” 他把情况给许医生说了。 还真不是打陆医生的小报告。机会已经给过了，而且不是第一次，既然陆医生屡教不改，那就让残酷的职场竞争法则来收拾他好了。 “行，这事我来处理。”
许医生说完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 周灿则是准备前往心胸外科帮忙做手术。 今天那边只有一台四级大手术，相对来说，时间没那么紧。 不过手术难度相当高，而且病情复杂。对心胸外科来说是一次不小的挑战。 这种病情复杂的高难度大手术，风险极高。 手术成功率往往低于80%，这还是手术团队成功完成过多例，已经有了丰富的手术经验。否则，手术成功率还要低很多。 很多患者不知道深浅，以为手术同意书里面的风险条款就是走走形式主义，每个患者手术前都要签同意书。 不过是个流程罢了。 实际上，签了同意书就等于把命交到了医护人员手中。特别是主刀，在手术室内那是真的有权力决定患者生命的存在。 特别是面对各种突发情况时，主刀的一个判断失误，直接就能要了患者的命。 即便如同图雅这样的大医院，病人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术后几天出现死亡的情况经常出现。 只要有能力做三四级大手术的医院，病人死亡就不要避免。 所以，签手术同意书绝不是走个流程，而意味着手术中潜在的巨大风险。 每经历一次手术，对患者来说都相当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件事情，周灿也就没管了。 等他下完手术，就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陆医生打过来的。 周灿并没有与陆医生加微信好友，有事情都是电话联系。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他的微信好友。 至于把电话号码给患者，这种事情更是要不得。 有些奇葩的患者，半夜三更都能发信息或者打电话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甚至直接请医生上门诊病。 周灿在个人电话隐私的保护上，一直做得很好。 科室的一些年轻医生，不知深浅，很多都吃过这方面的亏。把私人号码告诉患者，本是出于一片善心，想着患者在家中，病情万一有什么变化可以及时询问医生。这样就不会耽误了病情。 但是好心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大多数患者只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思考问题，根本不会去理解医生的不易。 医生每天上班累得要死，压力也是山大，还要给患者解答各种疑惑。万一做手术或者晚上睡觉没看到，回复信息晚了，患者直接骂医生的都有。 有的医生气不过，直接把骂人的患者拉黑。 以为这样就解脱了？ 不，你错了。 你摊上大事了。 患者的投诉电话直接打到医务科，或者上级主管部门。某某医生对患者极不负责，我这边肚子痛得要命，问他怎么办，拖一晚上才告诉我。要不是老资命大，早死了。 当事医生然后就真的倒霉了。 按医院规定，被投诉可是要扣钱的，最少50元一次。 现在绝大多数医院的管理部门都是一刀切。只要投诉，不管医生有理没理，直接扣钱。 医生打电话过去申辩，医务科的‘官大爷’一句话能呛死你，患者为啥不投诉别人，就只投诉你？ 所以，医生千万不要把私人号码轻易告诉患者。 更不要把患者当亲人看待。 否则，很容易体验到心寒是啥滋味。 周灿看了看时间，现在接近十一点。这台手术差不多做了三个半小时。 陆医生打电话给他的时间是七点四十左右两次，八点多一次，接近九点时一次。 可能看到周灿没接电话，陆医生还发了短信息过来。 “你够可以！”
就四个字，充满了对周灿的怨恨。 这是怪周灿把事情告诉了许医生，估计被许医生给骂了。然后把怒气撒到周灿头上。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周灿与陆医生之间，以前因为乔雨的事情结过梁子。后来周灿实在太过优秀，陆医生的地位已经远不及他，最终主动向周灿低头。 时隔数年，周灿回到急诊科正式工作以后，陆医生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客气。 其实所有的小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平时笑眯眯的，相处时非常客气，甚至经常甜言蜜语，各种小恩小惠。 真触及到了他的利益，或者是有重大利益争夺，只要他觉得你威胁到了他，或者可以踩着你上位，保证翻脸无情比翻书还快。 好在周灿不是什么涉世不深的职场菜鸟，很早就得益于父母的培养，对社会的险恶有着极深的认知。 对于陆医生这种人，他一直都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毕竟大家都是同一个科室的同事。 再加上陆医生主动低头，天天陪着笑脸，各种好话听得周灿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也就与陆医生一直相安无事。 这次惹得陆医生翻脸骂人，无非就是觉得周灿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许医生。 周灿没有回陆医生的消息，更没有回拨过去。 爱谁谁谁，这种垃圾人，由着他自生自来好了。 驱车回家的路上，陆医生再次打电话过来了。周灿如果不接，估计这家伙晚上十二点还会打。 “陆医生有什么事情吗？”
周灿淡淡的问道。 “你可以啊，就为了那么小的一件事，直接跑到许医生那儿告我的黑状。我都跟你说了有急事，让你帮忙处理一下，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告我黑状，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小人……” 陆医生直接就是一通骂。 “你的急事就是泡妞？”
周灿直接打断，反问对方。 陆医生的谎言被拆穿，不但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道“泡妞又怎样，大家都是男人，别以为你是什么君子。家里有女朋友，还跟乔雨不清不楚。听说你与妇产科的那个杨婵也有一腿。你没资格对我的私生活说三道四，天下乌鸦一般黑，大家都不是什么好鸟。我今晚好不容易可以把那个妹子拿下，却被你给搅黄了，你说你缺德不缺德？”
论吵架的本事，怕是没几个人是陆医生的对手。 这种人自私自利，看问题，想问题，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从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 “陆医生还有别的事吗？”
周灿懒得跟这种负能量废话，免得影响心情。 这是准备挂电话了。 “别以为你的手术能力强一点，又有着许医生欣赏你，就真能上天。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谁都不要太得意忘形。”
说完，陆医生倒是率先挂断了电话。 周灿还能说什么呢？挨了这个垃圾人的一通骂。 这件事情他并未太过在意，以后离陆医生远点就是了。 此后接连三天，周灿去急诊科上班遇到陆医生，对方都是面无表情。再无之前的热情。 这样最好，能够不与这种人打交道，周灿求之不得。 第四天，周灿到医院上班，先是查看了那位用蛆治疗的患者。 腐肉已经完全被蛆清理干净。 伤口神奇的没有再出现感染，开始愈合。 患者的生命体征平稳，饮食，排便都正常。 周灿感到特别高兴，这位患者应该再住院一段时间就能康复出院了。 通过这个病例，也让他意识到，大自然鬼斧神工，有时候借助大自然的力量治疗患者的疾病，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女记者暮螓每天都会出现在病房。 对这位患者的治疗情况持续拍摄跟进。医院方面，似乎与她达成了某种约定。 具体内容，周灿不清楚。 “周医生，请问这位患者再有几天能够出院呀？”
暮螓询问患者的情况。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周灿冷着脸继续查下一张床位。 “喂，有你这么对待电视台记者的嘛？你多少有点绅士精神啊！再说了，采访这位患者，医院可是授了权的。患者及家属也同意了。你这么不配合，我怎么报道呀？”
暮螓对他的态度并不生气。 她能理解周灿冷着脸，一直不肯接受采访的原因。 无非就是出于隐私保护罢了。 “暮大记者，我是一名医生，我要做的事情是全力治疗患者的疾病，而不是想着怎么配合你们记者做采访。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你可以去找医院的医务科、宣传科。”
周灿快速查完房，直接向外走去。 他不愿意给暮螓什么好脸色，其实并不是出于隐私保护，而是想要与她保持距离，打消她的一切关于男女方面的念想。 暮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对周灿特别感兴趣。 自两人认识以来，她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周灿的生活中。 有的女人面对恋爱，比较理智。 比如乔雨，就能很好的克制自己的感情。不做出一些让周灿无法应对的事情。 杨婵同样非常理性。 以前，杨婵在周灿面前更是十分高冷。不过现在她这块冰似乎融化了，每次见到周灿，态度明显热情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乔雨、杨婵都不会给周灿的生活带来困扰。 但是这个暮螓会。 她就像是一团火，周灿只要给她一点回应，她就会疯狂的粘上来。 “等等！”
暮螓追出了病房。 “你到底还要我怎么说啊？大记者，求你放过我吧！我就是一个小医生，我每天都很忙，真的没时间配合你的采访。”
周灿面对拦在身前的美女大记者，真的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