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医生这人骨子里很重感情。对于陆医生这个人，他其实很早以前就不满了。 但是陆医生这人会来事，溜须拍马的技术好，做表面文章更是一流。 打感情牌更是不赖。 就拿三年前，他因为乔雨的事情与周灿一度闹得很僵，甚至对周灿无比敌视。 换作一般人肯定不好意思再找周灿握手言和。 不过陆医生却能屈能伸，该低头时，一点都不矫情。 很自然的主动找周灿道了歉，然后设法修复感情。 最终周灿与他和平共处。 这次周灿回急诊科，表面上看，与陆医生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实际上，周灿的归来，却已经影响到了陆医生的地位，甚至包括收入。 这就好比一个家庭，本来只有一个孩子，父母长辈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 后来又生了一个，而且第二个孩子更聪明懂事，各方面远比第一个孩子优秀。 父母长辈的关爱自然而然被第二个孩子抢走一部分。 这时候，第一个孩子心里就会感到不平衡。 他不敢怪父母长辈，却把怨火与怨气都记在了弟弟头上。 周灿没回急诊科时，陆医生在手术室能得到的资源、指导，都是相当不错。可是周灿一回来，整个科室都以周灿为核心，围着周灿转。 陆医生的地位被削弱，也就不可避免。 这种事，他也是有苦难言。本身就是因为能力远不及周灿，才会处处竞争失败。 心中有苦却没办法说。 又因为周灿的地位远高于他，使得他压根不敢在周灿面前表露出半分不满。 时间一长，这股怨恨情绪一直积压在心头无处发泄。 直到上次那个手术病人的事情，因为周灿告状，导致许医生把他狠骂了一顿。这就相当于点燃了一个火药桶，陆医生对周灿的新仇旧恨彻底爆发。 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对周灿放了狠话。 事后更是使出下三滥的手段要把周灿整死。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乃是千古良训。是祖宗们用血的教训换来的宝贵经验。 周灿自问对得起陆医生，可是人家不这样认为啊！ 他没办法在别的方面报复周灿，就只能搞点绯闻来恶心周灿。 以前追求乔雨那么多次，始终被无情拒绝。这让陆医生早就记恨于心。 看到乔雨对周灿主动、热情，更是让他妒火中烧，心里很不平衡。 这次制造绯闻，把乔雨牵扯进去，一起毁掉，正合他的心意。 只能说，人心太可怕了。 许医生黑着脸，对周灿道“我先去病房查看患者的情况，你去手术室把陆医生叫过来。如果他的手术还没做完，你直接接替。”
“好的。”
周灿知道，陆医生这次肯定没戏了。 最轻也会被停掉手术权限，调去做别的事。 他换好衣服进手术室，正好看到陆医生闲着没事在勾搭护士妹子。 “陆医生，住院病房加17床的患者出了点问题，许医生叫你马上过去一趟。”
“叫我过去？”
陆医生满脸疑惑。 “那位患者是你昨天做的手术，右臂浅表肿瘤切除。”
周灿只得补充道。 “又是你告我的黑状？”
陆医生这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翻脸即可无情。他不愿意得罪你时，可以卑微得像个孙子，各种舔狗。 “周医生，我本来真不想说你，做人最好别那么霸道。同事之间本是一衣带水，有点什么事理应相互包容，相互帮助，而不是往死里整别人。”
陆医生真是个人才。 他还恶人先告状，说起了周灿的不是。 “说到往死里整别人的小人行径，我可不敢当。不过相信陆医生心里面有数。看你现在还能留在医院霍霍病人，估计你还没有接到法院的传票。留给你的时间应该不多了，抓紧时间把家里的事安排一下，出来后记得做个好人。”
现在手术室没有患者，周灿自然不惯着他。 估计法院的传票今天就会送达，到时候，陆医生就会明白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 “你，你什么意思？吓唬谁呢！”
陆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本来就心中有鬼，听到周灿提起法院传票，还有什么出来后好好做人，他隐隐感到不妙。 “呵呵，我相信你肯定能听懂。如果非要装傻充愣，再提醒你一句也无妨。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
造谣的事情，证据确凿，陆医生以为这么多天过去了，没什么事。 只能说，他太天真了。 “周灿，你到底什么意思？”
陆医生心里慌得一批。 这种情况下，他大概率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 只是人嘛，都有一种侥幸心理。 干这件坏事时，陆医生自认为做了不少逃避公安打击的办法。比如用别人的身份证登记上网，比如戴口罩和帽子，把个脑袋蒙得严严实实，像是出去当劫匪。 还有在医院内发小广告，雇了两个缺钱的家属。 付工资时也是付的现金，没有留下任何转账记录。 只可惜，他太小看了侦探们的本事。 甚至还不需要公安出动，周灿只是花了点小钱，请人轻易就把这事查了个水落石出。 早已经是铁证如山，只有陆医生还蒙在鼓里。 也就幸亏这只是个小案子，没有惊动刑警。否则，他干得再隐匿，也能根据蛛丝马迹把他揪出来。 “没事，你先去病房吧！反正话我已经带到。”
周灿说完后也懒得再理他，径直进了里面的手术间。 未知的恐惧最让人害怕。 他就是故意让陆医生处于极度惊恐之中。 乔雨已经在铺巾、准备手术器械、检查手术室内的仪器了。 “嗨，早啊！”
乔雨看到他到来，展颜露出开心的笑容。 “早！”
周灿对她其实挺愧疚的。这次的造谣事件，男人绝不是最大的受害者。 里面的两位未婚女性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乔雨早就调整过来了。 这件事，如果周灿不能给她一个满意交代，真对不起她的默默付出。 没过多久，马晓兰也来上班了。 “周医生，许医生请你去一趟办公室。”
“行，我马上过去。”
周灿的心头微沉，说明病人的情况可能比预想的要更严重。否则，许医生不会把他从手术室叫出去。 任何时候都是安全第一。 患者要是出现术后死亡，或者致残，医院很容易吃官司。 涉事医生肯定要跟着倒霉。 很多病人进医院看病，把医生防得跟贼一样。其实医生与护士是最希望病人平安健康的出院，绝没有哪个医生会希望病人的病情加重，或者本来只有一个病，搞出十几个并发症。这对医生没有任何好处。 反倒是那些‘孝子贤孙’，可就很难说了。 病房外的走廊上，加17号床位的患者仍然躺在床上，已经停止了输液。 护士正在给他做着基本的量体检查。 周灿进了办公室，看到许医生黑着一张脸，陆医生则是低着头。看来已经被许医生骂成了狗。 看到周灿进来，陆医生用无比怨恨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小周，刚才那位患者我已经看过了，情况比想像的要严重。你有什么诊断建议没有？”
许医生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对他来说，最害怕的就是手术出事。 因为他的身份太敏感了。 就好比监狱里的犯人，刚判的刑，还在坐着牢改造呢。这个时候正常的犯人都会想着好好表现，争取减刑早日出去。没人希望再出点事，加重刑罚。 “应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术后水肿，要么是术中血管没处理好，或者创口没清理干净，造成血栓。水肿的话，及时找到问题，予以解决就可以了。要是上肢血栓，那就危险了，患者很容易出现死亡。”
有的血栓会固定在某个位置不动。 有的却能顺着血管游动，进入颅内，那就是脑血栓。进入心血管，那就是心肌梗阻。进入肺部，就是肺栓塞。 总之，它进入哪里都很危险。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看我不顺眼，搞打击报复是不是？”
陆医生听到患者可能死亡，顿时就炸了毛。 别人说这话没事，周灿说出来，他觉得格外刺耳。 此刻的陆医生，已经有些神经质了。 干的坏事很可能已经被周灿发现，而且周灿隐晦告诉他，准备进号子吃牢饭。这让他十分惊恐和慌乱。 现在他做手术的病人又出了事，这可真是祸不单行。 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不出事就没事，一出事，可能到处出事。 “陆清远，现在大家一起讨论患者病情，你做手术没做好，不思悔改，还在这里吼吼什么？”
许医生也是怒了。 他把周灿请过来讨论患者的病情，努力帮陆医生擦屁股，可是这家伙却不知好歹。 一副想要抡袖子与周灿干架的样子。 “他是您的爱徒，您当然向着他说话了。”
陆医生低着头嘟哝道。 让他顶撞许医生，他还没那个胆子。 许医生没理他，而是继续与周灿讨论病情。 “如果真是血栓的话，可就麻烦了。”
“为求稳妥，可以立刻做个彩超看看。”
彩超与B超最大的不同，它可以清晰的查看到血液的流动。 在临床检查中，彩超常用于这种潜在的血栓，血运诊断。 “我立刻找家属谈话，做一个彩超看看。手术室那边你先顶着，没把握的手术可以压一压，等我处理完这事再做。”
许医生叮嘱道。 “好！”
周灿却在想，万一真是血栓，凶险系数将会十倍增加。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让患者活动，特别是右臂。”
临走前，他叮嘱道。 四肢的血栓，除了可以造成肢体血运不畅，出现肢体坏死，疼痛，肿胀外，最大的危害就是顺着血管乱跑。 因为人的体内血液是不断循环活动的。 它借助心脏的泵入、泵出动能，不断完成动静脉血液交换与循环。 依着周灿的意见，立刻把患者的右臂齐肩的位置束扎住，这才保险。 只是在实际操作中，考虑到家属和患者的感受，以及可能发生的医患纠纷，这种行为很少实施。 在很多情况下，几乎所有西医都默认一种治疗程序。 如果病情不明确，那就继续观察，等到病情明确了再抢救。 这也可以视之为防御性医疗行为的一种。 半个小时后，周灿接到许医生的通知，确认患者右臂发生血栓。由于急诊没有这个条件，人已经转到普外做二次手术取栓。 打这个电话给周灿，是让周灿帮忙打声招呼。 普外科现在一分为八，率先完成了科室改革，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地位也是越来越高。 这种二次手术的病人，本身存在极大的纠纷隐患。 周灿在那边的人面很熟，打声招呼才能尽快给患者安排手术。不然，人家普外科的血管科、基本外科，完全可以踢皮球。 周灿利用规培的三年时间，与多个科室的医生，甚至包括那些主任医师搞好了关系。 在关键时刻，用处非常大。 无形中，他像是触手怪一般，以低微的职称，与各大科室的主任医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得不说，这是低等医生中的一个奇迹。 中午吃饭时，他收到消息，那位患者的血栓经过二次手术后，成功取栓。 患者做完手术后，已经送回急诊科的病房护理、继观。 陆医生的手术权限，果然被许医生停掉了。 听说正在讨论把陆医生调到急诊科的其它岗位。 只是说句实在话，这种人，工作态度不行，调到哪个岗位都是一个祸害。 调到前面坐诊，一方面他的水平不够，另一方面诊疗时玩忽职守，很容易导致误诊，漏诊。 后面的抢救室、重症监护室、住院病房……就没一个岗位适合他。 至于放到急诊的管理岗位，那是想屁吃。 怎么处理陆医生，也就成了一道难题。娄主任、许医生多少还是念及几年的同事情谊，不愿意轻易把人踢出去。 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因为医务科给娄主任打电话，陆医生因为触犯刑法，被公安机关从出租房带走了。 医生触犯了刑法，基本上完了。 这是行业内的共识。 听到这个消息时，周灿略感意外。 他是下班后，在同事群里听到有人在议论此事才知道的。 本来按照原计划，应该是先起诉陆医生等人，然后法院审判后，会当庭逮捕。现在出现了一些变动。 有可能是周灿的专业律师团队，担心陆医生潜逃之类，又或者陆医生接到法院传票时态度不好，或者其它原因。 提前把人抓起来了也是好事情。 周灿的请求就是依法严惩，公开道歉，消除不良影响。 没有要经济赔偿，希望可以重判。 成年人，做错事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五天后，周灿已经接到代理律师的电话，陆医生被判刑六个月。另外两名发小广告的家属，同样被判刑。造谣一事，已经登报道歉，澄清事实真相。 得知这个结果后，周灿感到满意。 只是觉得没能判陆医生三年，有些轻了。 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情节不是特别严重。 判了刑，陆医生这一辈子基本上没啥戏了。出来后再想当医生，千难万难。没哪家医院会收。 周灿也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