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科室的其他医护在门外偷听她的私事，她一定会把那人骂到怀疑人生。 乐主任好歹是个主任医师，在科室的地位并不低，不能骂。 周灿就更不得了，是她心目中永远的小师弟，自两人认识以来，她就没骂过周灿。 “那个……我还要回家吃饭呢，先走了啊！燕姐再见，乐主任再见！”
周灿赶紧开溜。 “啊，哈哈，我突然记起来还得去找家属谈话，安排明天中午做手术的事情。雪主任再见！”
乐主任同样脚底抹油。 这时候留下来，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都给我站住，进来！”
雪燕主任一声吼，两人老老实实的站住身形，然后慢慢转身，对视一眼，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吸取上次的教训，周灿并没有关门。 雪燕主任却是主动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然后给两人各泡了一杯茶。 “我家里的事你们想必也知道了。周灿，我听说他还专门去找你了，并且威胁过你，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雪燕主任这是从那天晚上之后，第一次跟周灿坦诚的说话。 “没事的，我才不怕被人威胁呢！就是看到燕姐被误会，甚至受到暴力伤害，非常难受。不过这种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周灿对于她老公的威胁，确实不在意。 打架，他从没怕过谁。 至于苏浅浅的安全，就凭雪燕的老公，能不能过得了卫芳那一关还难说。 再说了，苏浅浅可不是什么弱不经风的柔弱女子。 她跟着卫芳也学了一些防身术，周灿也教过她一些，出外时更是随身带着防身的一些装备。应付一般的小蟊贼，那是绰绰有余了。 “这事已经结束了，我也想通了，跟他离婚，专心做好事业，抚育好我的孩子。胡主任临终前把心胸外科托付给我，绝不能让这个科室因我个人的问题而受到严重影响。”
雪燕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 轻易不会说出离婚两个字。 但是当她真的死心、绝望时，眼神和语气都是无比的坚定，脸上更是露出解脱的轻松表情。 有时候，善良和忍让都是有底限的。 “这是我们科室的三位主任、副主任医师交上来的辞职信。他们突然辞职，让我感到特别意外，此事极不正常，透着诡异。”
雪燕主任说完了家事，根本不给周灿和乐主任劝说的机会，直接开始谈论公事。 “啊……怎么就连卢副主任也辞职了！而且三人都是在这两天提交的辞职申请，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骂他们了？”
也就周灿敢这么直接的询问她。 三位辞职的主任、副主任医师，实力都不差，资历也是非常老。 这种级别的存在都有着很强的自尊心。 工作中如果被上级无故责骂，或者受到故意刁难、针对，很容易激起他们的反抗之心。 辞职跑路，在各大医院都有发生。 绝大多数主动辞职的主任、副主任医师，都是有实力的骄傲人物。 “我没有骂过他们，对科室的同事一直礼待！”
雪燕主任否认。 她平时待人温和，这是公认的。 “应该与雪主任没关系，而是第三医院在背后使力，挖咱们的墙角。他们昨天曾经派人与我接触过，表示愿意高薪挖我过去工作，还能得到那位日本心外专家的指导，学习国际最先进的心外手术技术。我呸，让我给一个小鬼子当手下，真是把人给瞧扁了。老子便是要饭也不可能干这种事。”
乐主任这人看着嘻嘻哈哈，喜欢开玩笑。 没想到在关键问题上却是极有主见和原则。 不过要是他的人品不过硬，周灿也不可能跟他的关系很好。 周灿交朋友从不将就。 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要是三观不正，人品不端者，哪怕再有权势，他也不会与之为朋。 “原来是第三医院在背后捣鬼，怪不得三人同时辞职呢！这三人都是咱们科室颇有实力的手术医生，而且上升已经没什么希望。如果第三医院开的价码合适，他们心动也就不难理解。”
雪燕主任的眼中露出一丝明悟。 成年人基本上都是向钱看。 就算要讲情怀，也得先保证生活富足才行。 “看来第三医院挖的人还不少，前天晚上他们也曾经派了重量级的人物来挖过我。”
周灿本来是不准备对外透露此事的，现在说到了，也就一并说出。 当时连保安都惊动了，这事想必科室的娄主任，甚至医院的高层都已经知晓。 “这个第三医院，不好好培养自己的人才，却想着挖别家医院的墙角，做法实在有些卑鄙。”
雪燕主任恨恨的骂道。 “燕姐，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特别诡异，说不定相互有一定关联。”
周灿对雪燕主任说道。 “什么事？”
她已经感受到了暴风雨正在袭来，现在各家医院真是太卷了。 “以前我也与你经常单独相处，相信你在工作中与别的男同事单独相处也会经常发生，可是你的老公却从没有为这种事跟你闹过，吵过。这次发生的时间节点，特别巧合。正好第三医院前天傍晚挖我，然后被拒绝后，就发生了你老公第二天早上在医院威胁我。这事会不会是第三医院故意透露给你老公，就是为了扰乱你的心绪，让你无法专心工作。这三位主任、副主任医师的辞职也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
周灿的脑洞一向很大。 看问题的思路也是与众不同。 特别善于纵览全局，把其中一些看似不相连的因素综合在一起进行思考。诊病时，他也是这样。 “还真有这种可能。”
雪燕主任也是高智商，高知识的人才，一点就透。 她对周灿的推断颇为认同。 趁着雪燕主任心神大乱，被家庭矛盾干扰，然后大举挖心胸外科的人才。第三医院还真是够可以，阴谋手段一环扣着一环。 周灿与第三医院的张副院长也接触过，此人并不像那种权谋极厉害的人物。 背后恐怕还另有高人。 “先是趁着胡主任逝世，对我们医院的心胸外科进行围剿。现在眼瞅着我们站稳了阵脚，实力正在快速提升，他们直接使出釜底抽薪的狠辣手段，把我们科室的手术人才挖走。这事我必须尽早向医院领导汇报，早作准备。”
雪燕主任本来叫他们进来，是要两人不要把她的家事传出去。 没想到讨论几句后，却是意外发现了第三医院的滔天阴谋。 挖走一位主任、副主任级别的手术医生，也就一两天的事情。但是培养一位这种手术人才，至少需要十几二十年，甚至长达三十年以上。 图雅的心胸外科再强大，也经不住这么挖墙脚。 “你们不许把今天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包括我打电话的内容，否则，我跟你们急。”
雪燕主任警告两人。“我得立刻向院领导汇报工作，你们各忙各的去吧！”
…… 这场风暴来得极快。 仅过了不到五天时间，心胸外科就有十一位颇具实力的主任、副主任医师被挖走。不仅仅是手术人才，包括学术方面的人才，诊疗水平高的主任、副主任医师，一起挖。 这件事情对于图雅医院的心胸外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后续又有多位骨干医师被挖走，基本上抱着弄死图雅心胸外科的想法在挖人了。 很快，图雅医院的反击也开始了。 先是进行了一场大的治疗成就宣传。 其中就包括那个从第三医院转院过来的术后严重心衰的婴儿。 不必说，能让图雅医院大肆宣扬的病例，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出色案例。经过宣传后，沉寂近两年之久的图雅心胸外科再次名声大噪，引起不小的轰动。 周灿过去帮忙做手术时，都能明显感受到门诊患者增加了许多。 急诊这边的心胸外科患者同样显著增加。 为什么各大公司、医院都舍得花钱做广告？ 就是因为广告的效果特别好，能带来比巨额广告费更惊人的效益。 看看蒲田系医院的崛起，不就是网络搜索排名舍得砸钱，地铁、路边的广告舍得砸钱吗？ 很多患者求诊时都不想被人知道，有很强的隐私需求。 然后前往医院求诊，害怕被坑。 一进去就是各种排队，做检查，对于很多忙碌的打工族来说，也确实费劲。 直接在网上就能与‘著名专家’对话，直接在网上问诊，多方便呀！ 关键是人家的态度还特别友好，给人上帝般的享受。 在网上问诊满意之后，接下来还得去医院治疗啊，于是满怀期待的与网上的‘专家’预约好，前往‘专家’所在的线下医院就诊。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掉进了蒲田系医院挖好的坑。 关键是这方面确实有着极大的问诊需求，所以蒲田系医院收割韭菜一批又一批。 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后，那就牛B了。 已经有能力请真正的专家坐镇，可以投资把医院进行扩建，提升方方面面的诊疗水平。这是比较上进的蒲田系医院，努力洗白过去，让自己具备真正的竞争力。 还有一种纯粹就是为了捞钱。 疯狂的开分号，承包一些大医院的某些科室。 最蠢的一种就是弄一大批假医生、护士，以男科病、妇科病、医美，这三个领域来赚快钱。 往往只要出点事，很容易成为警方的打击目标，一抓就是一窝。 图雅医院的心胸外科打了一波广告后，这事并没有完。 被第三医院如此疯狂的挖墙脚，听说祝院长亲自找上级告状。相关部门已经开始积极干预。 另外，雪燕主任实施了周灿上次教她的阳谋。 网上、市井坊间渐渐流传出一些对第三医院不利的消息。其中就包括那个严重心衰的婴儿，是第三医院手术没做好，基本相当于放弃了，然后被图雅心胸外科治愈。 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三医院没做好的手术病例可不止这一例。 那些受过苦的患者、家属，纷纷跟着出来指责第三医院虚有其名。还有一些因为手术丧命，受害严重的患者，更是怒而跟着发帖，发视频，痛斥第三医院的黑暗。 墙倒众人推，真正上演。 当初，图雅医院也享受过这种待遇。好在雪燕主任坚强的重新站起来了。再加上图雅医院在背后不断发力，这才没有让心胸外科室倒掉。 天道好轮回。 现在轮到第三医院接受考验了。 …… 这天周灿刚下班，就接到娄主任的通知，让他立刻跟着一起去医院的0号小会议室。 周灿在图雅医院工作也已经有好几年了，还从没听说过这样一个办公室。 一路上跟着娄主任，也没敢多问。 因为娄主任的表情一直挺严肃。 两人很快便出现在医院行政大楼，这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站岗。周灿以前还是实习生的时候，有两次送资料到行政大楼，上级医生特意叮嘱他，对行政楼的保安一定要客气点。 当时他还挺纳闷。 不就是医院保安吗？俗话说得好，一身制服皮，保安位最低。 后来在医院混的时间长了，他才明白，医院的水深得很。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安岗位，也有着诸多讲究。能在行政楼站岗的，基本上都是关系户。 好在他那时尽管不懂，但是对于前辈们的好心叮嘱，还是很当一回事。 见到行政楼的保安也是非常客气。 此刻，跟在娄主任身后，周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行政楼了。 因为各种事情，他已经来过多次。 甚至有两次还是到院办闹事。 只能说，人的际遇发展，真是谁也预料不到。他当初实习的时候，到行政楼看到谁都充满敬畏之心。现在嘛，地位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别说是面对这里的保安，便是看到一般的工作人员，他都能淡定的面对。 很奇怪，娄主任带着他并不上楼，而是直接走向步梯间通向行政楼后面的过道。 这儿的铁门二十四小时都是关着的，有专门的保安值守。 后面到底是什么，周灿更是一无所知。 按照他的猜测，后面很可能是院长一类的大领导生活居住的地方。只是也没听说院长平时住在医院啊？ 别说是院级领导了，便是一般科室副主任及以上级别的医生，护士，都很少住在医院的单位宿舍。 “你好，我是急诊科的科主任娄敬山，这位是周灿医生，我们接到通知，来这里开会。”
娄主任这时候才说出了目的。 他对值班室的保安，更是十分客气。 “把身份证与来访信息登记一下，然后把身上所有的私人物品，除了衣服，全部储存到柜子里。”
保安把登记簿递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