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经过治疗，这个差点被一贴膏药夺走性命的婴儿得以康复。 小孩子的恢复速度快，揭掉膏药后，及时清除化脓的坏死组织，消炎，保持创口干燥。也就不到五天时间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次经历也给周灿很深刻的印象。 此后在行医过程中，每次遇到一些哭闹不止，病因不明的婴儿时，他都会格外小心。 因为孩子哭闹必有原由。 有时候，家长粗心大意，孩子误吞了一些小金属，或者身体某个器官出问题了，又或者摔伤了头部造成颅内出血等等，这些都需要医生多一份细心。 因为稍微大意，就有可能错过最佳救治时机。 吃完饭，回急诊科手术室的路上，蒋薇凑了上来。 “周老大，今天晚上有空吗？”
“你有事情？”
“又有一个私活，出诊费非常可观。手术失败，主刀医生的红包一千。手术成功，主刀医生的红包三千。”
三千的出诊费已经相当可观了。 通常情况下，主任医师以下级别，即便能力很强，出诊费最多也就一千左右。 能给到一千五的，已经属于十分阔气的老板。 出诊做手术，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手术风险。 如果手术失败，出诊医生通常只能拿到路费。甚至面皮薄一点的医生，连路费都不好意思收。 无功不受禄，在国内早已经根深蒂固。 不管是贪官也好，社会混子也罢，又或者是其它人士，收了钱不办事终究还是少数。 “你似乎接私活接得挺勤快啊！”
周灿不缺钱，再加上本身特别忙。 别说是三千出场费，就算给他五千，也不想出这个诊。 “总得想办法赚钱生活呀！谁不想过得更好一点呢？”
蒋薇倒是很直接。 对于想要赚更多钱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回避。 “挺感谢你每次接到私活都能想到我，不过我确实很忙，恐怕没时间出这个诊。你要不再联系别的医生吧！”
周灿婉拒了她的邀请。 “我哪能再找到比您更优秀的外科医生呀？就帮帮忙呗！”
她温声软语恳求着周灿。 “不是不肯帮忙，我是真的没时间。”
周灿不为所动。 “我知道您平时都要去心胸外科加班，早上的时候，您说今天晚上终于可以下个早班。就帮我一回嘛，好不好？那个患者如果不能及时手术，肯定会没命。”
她只差没拉着周灿的手臂恳求了。 在肢体接触上，她倒是一直很端庄，从无轻佻行为。 “早上的时候我随口说了一句，你中午就给我安排上了任务？照这个情况，你接私活应该比我想像的更频繁啊！”
周灿的话语中透着一丝不满。 “为了生存呗！您看，这是我与老同学的聊天记录。刚才吃饭的时候，她请我帮忙。她知道我现在跟着您混，并且知道您的手术水平很高，所以才会求我帮帮忙。”
她把聊天记录给周灿看。 还真是刚才的聊天记录，也的确是她的同学。 对方还提到，这个患者的病情危重，手术难度颇大。他们医院没这个手术能力，只能找外院的专家帮忙。 市内能做这种手术的专家不会超过十人，基本上要么不接私活，要么有事。 蒋薇的老同学也是找不到合适的医生，这才想到找她帮忙。 “让你同学把患者的资料发过来看一下，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出这次诊。不过下次不要再打我主意了，我不接私活，不接。”
周灿终究还是对患者的有着怜悯之心。 这种手术后出问题的患者，一般很少有医院愿意接收。 因为给别人擦屁股，擦得好，没什么报酬。擦得不好，自己也得掉进去。 所以没人愿意接收这种手术失败的患者。 通常只能由首诊医院跟到底。 如果与某座大医院的领导或科室主任医师有着交情，也可以打声招呼，寻找帮助。 “谢谢老大！哈，终于成了！”
蒋薇显得十分高兴。 当着周灿的面，给老同学回了语音。 对方得知周灿答应了以后，同样非常高兴，很快就把患者的资料发过来了。 “老大，通过微信转发给您了。”
蒋薇扬了扬手机。 周灿看了一下患者的大概情况。患者仅有33岁，男性，因为酗酒发生剧烈呕吐，然后出现胸痛，呼吸困难，由救护车拉到就近的第一医院救治。接诊后，第一医院经过检查，发现患者右肺呼吸音消失，胸部X线提示右侧存在液气胸。 这是明显的自发性食管破裂。 随后医院紧急为患者安排了手术，对食管破裂行修补术。 术中发现患者的食管裂口长达6cm。 主刀医生为患者做了黏膜层与肌层缝合后，再缝合胸膜，手术很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可是术后第五天，患者的体温突然升高到了39度以上，从胸腔引流出来的液体增多，而且十分混浊。 经过第一医院的医生们共同会诊，高度怀疑患者发生了食管瘘。 于是给患者口服美蓝，随便便发现有蓝色胸液流出，基本确诊为食管瘘无疑。 食管修复手术，特别是裂口较大时，极容易出现术后食管瘘。 倒也不一定是医生的手术水平低。 第一医院属于市内的老牌医院之一，实力并不弱。最早的时候，第一医院在省内的地位甚至就像现在的图雅、省人民医院一样，属于龙头老大。 它高歌猛进，从第一医院开到了第六医院。 目前，第六医院与第二医院已经消失在了时代浪潮中。也就只有第一医院，第三医院，第四医院，第五医院还在坚持着。 实力最强的是第五医院。 它与图雅、馨香妇幼医院一样，都在上一波的发展浪潮中进行了大胆改革。实力得到了很大提升。 反观第一医院，第三医院，第四医院，体制固化，内部管理很是死板。 医院的领导层缺乏雄图伟略，只顾着自己的蝇头小利，疯狂把亲属安插进医院端铁饭碗，甚至到了后来，有多少关系户在吃空饷，没人清楚。 对于医院的临床医护人才，极不重视。 这也是每家体制老化的企业共有的通病。 关系户多了，领导干部多了，干活的人就会变少。而且那些不干活的领导干部，为了宣示自己的权威，又或者为了捞取更多的利益，会对临床医护人员实施严格管控。 恨不得把他们当成自家养的奴才一样控制着。 但凡这种类型的医院，都有几个明显特征，后勤、行政、吃闲饭的人员比临床医护人员的数量还要多得多。一个医生可能要养两个后勤、行政人员。 而且个个都能骑在医生的头上拉屎拉尿。 稍有不听话，便会各种打压，各种穿小鞋，上岗上线。 不必说，在这种恶劣的工作环境中，但凡有点本事的医生和护士，有多远逃多远。很快就会辞职跳槽。 留下来的都是为人圆滑，溜须拍马厉害的医生和护士。 这类人大多数把精力和时间用在讨好领导，左右逢缘的事情上。他们几乎不怎么提升专业水平。 如果这种老油子只占临床科室人员的一小部分，或许还没什么影响。 但是当一个科室几乎全是这种老油子的时候，问题就严重了。 有能力的新人进来后，立刻会被轮番‘毒打’，压制得死死的。要么同流合污，被这些人同化，要么被排挤走。没能力的新人进来，只要学着这些人溜须拍马，就有机会留存下来。 于是，这家医院基本上就废了。 据说当年第二医院与第六医院倒闭时，主管部门想要给这些医院的职工安排工作，把他们安排到其它医院上班。结果，图雅、省人民医院、省儿童医院……但凡有点野心的医院，都是想方设法把这些人挡在门外。 为此，还建立了招聘黑名单，一直被各大医院的院长掌握着。 这两家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基本上一生黑。 至少在本省几乎废了。 但凡稍好一点的医院，无一例外，对这些人紧闭大门。 后来还发生了一件令人深思却又十分有趣的事情。 第二医院倒闭后，因为这家医院的医生和护士经常与一家私营医院合作密切。于是想办法一窝蜂的进了这家私营医院。 当时这家私立医院的院长还觉得一下子招进来大批临床医护人员，可以大干一场。 结果仅用了九个月时间，这家私立医院直接被那帮涌进去的老油子给撂倒了。 破产倒闭的那一天，听说这家私立医院的院长坐在办公室内嚎啕大哭。祖上几代人打下的家业，被他毁于一旦。 也正是这件事情之后，第二医院与第六医院的医护人员一生黑。 再也没有哪家医院愿意接收。 听说就连已经托各种关系进入其它医院的医护人员，都被清理出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 这两家医院臭名昭著，大家实在害怕步那家私立医院的后尘。 一粒老鼠屎，真能坏掉一窝粥。 即便到了今天，第一医院到第五医院这个派系的医护人员，仍然受到歧视。 第五医院能够后来者居上，是因为它的上一任院长励精图治，对医院进行了刮骨疗毒式的人才改革。听说最惨的时候，一天至少有三拨本院的医护人员上访。 顶着巨大的压力，经过长达十几年的艰苦努力，终于让第五医院实现了人才大换血。 它的面貌也是焕然一新，重新焕发出新的盎然生机。 再后来，这位院长年仅四十八岁就被查出三种癌症。分别是肺癌、肝癌、肠癌。一个人身上同时查出这么多癌症，可说是极为恐怖了。 也可以看出这位年轻的院长为了帮助第五医院实现自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承受着常人难以想像的巨大压力。 接替他的新院长，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子。 听说人家是国外留学长达七年，并且有着国外医院管理经验的优秀留学生。接手后，第五医院继续深化改革，落实了许多新的发展策略。 它这三年来的进步速度，甚至比图雅的进步还要更快。 有人把它当成了一匹黑马，认为它照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也许不出十年，将会跻身于省内一流三甲大院。 第一医院因为根基深厚，与主管部门的关系更是为极为硬扎，所以它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有传言，在这家医院工作是最容易获得编制的一家医院。 福利待遇更是出了名的好。 像图雅医院的护士，能够一个星期休息一天算是非常不错了。实际上，图雅的临床护士们，上夜班是常态。 但是人家第一医院的护士上两天班就能休息一天。 轮夜班的机会，更是一个星期最多一次。 除此之外，有很大机会入编的诱惑也是非常大。别看现在推行同工同酬，哪怕大家拿的工资一样多，但是福利待遇方面，合同工与编制工的差距非常大。 还有就是退休后的工资，更是让人心痛到无法呼吸。 合同工的退休工资就是买的保险，一般两三千元一个月居多。编制工，退休工资不低于退休前工资的80%。 光这一条，就足以让很多人宁肯没啥大发展，也要守着编制不放。 不求大富大贵，至少稳啊！ 也正因为有着这个巨大的优势，第一医院的老专家还是蛮多的。 其中不乏实力强劲的医生。 周灿把这个术后出现食管瘘的患者资料看完后，开始认真思考这台手术出现术后食管瘘的真正原因。 首先，不排除医生的手术水平差，导致患者在术后出问题的可能性。 其次，考虑到患者是自发性食管撕裂，而且撕出了那么长的裂口，说明食管的韧性本来就很差。 当然了，食管的韧性本来也不算好。 不过它的弹性很好. 食管肌层分内环、外纵两层，厚约2毫米，二层之间夹有弹力纤维，食管上段的肌层属横纹肌，其后方缺乏纵行的肌纤维。在食管的两端环行肌较为发达，类似括约肌。 理论上来说，通过比它的管径粗三倍的食物完成没问题。 甚至这还远不是它的极限。 正常情况下，想要吃东西把食管胀破，几乎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