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肉干实际上是林南筝的父亲寄回来的,才收到没几天,林老太还没有给过任何人。吴美娟被稀里糊涂的扯了进来,一脸的茫然。马春菊一见她这模样更加恼火,一指泡了一半的衣服,“就是从那个口袋里翻出来的,不信你们去看,还有肉味儿呢!”
林南筝微抽了一口气,“表姑,真是你拿的奶奶的东西?你怎么知道奶奶的东西在哪放着?”
马春菊的眼珠一转,对呀,林老太藏着好东西,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不知道,她吴美娟倒是清楚得很!偷吃了东西还害得自己被打!吴美娟皱眉说道:“什么好东西?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南筝张了张嘴,没有多说什么,只摇着着叹了口气,这种想说不敢说的模样更像有深刻含义。马春菊可不管那么多,急声道:“你不知道?现在推得倒干净,反正我没偷东西,我连在哪儿都不知道!我看你应该很清楚吧?我们老林家的事,你比我们都清楚!”
马春菊也是急了,平时她可不敢说这种话。吴美娟有些恼了,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出来就被马春菊指着鼻子骂,说她偷东西,她怎么能忍得了?她摸着红肿的脸,恨声道:“二嫂,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刚才打我的事儿我都没有跟大姑说,现在你又诬蔑我偷东西,你要对我有什么意见就直说,犯不上这么侮辱人!不愿意让我在这里,我走就是了!”
她说罢转身就作势要回屋收拾东西,林老太急忙一把拉住她,“不行,娟儿,这个家里大姑说了算!我看谁敢有意见!”
林老太手腕一翻,手里的棍子又抽在马春菊的手臂上,“我叫你胡说八道!你算老几?竟然还打人,要赶娟儿走,我看你应该滚回娘家才是真的!”
马春菊又开始满院子跑,一会儿嚎叫一会儿叫着脚说吴美娟。林南筝垂着眼眸,慢条斯理的喂着鸡。正在热闹,院门口人影一闪,有人惊诧道:“哎哟,老嫂子,这是干什么呢?”
林南筝听到这声音转过头,进来的是个老太婆,比林老太要年轻个四五岁,穿着一件蓝布棉袄,这蓝色和一般乡下人穿的蓝亮许多,面料也更细腻,更衬肤色,也显得年轻。她头上包着一块黄白格子的头巾,眉毛又黑又浓,像是用烧黑了的火柴棍画过,没觉得好看,反而有些怪异。林南筝的眸光立即沉冷几分,这老太婆是个极品到掉渣的媒婆,人称刘婆子,整天不干正事儿,走街串巷的就给别人保媒拉纤儿,凭着一张嘴黑白颠倒,在那个很少人离婚的年月,不知道毁了多少年轻人的幸福。她这次来,就是为了给林南筝说亲的。看到刘婆子,林老太掐着腰喘着气,总算放过了马春菊,“老妹子,你来了,快请屋里坐吧。”
刘婆子满脸堆笑,笑纹里都藏着算计,她的目光在林南筝的身上打了个转儿,眼中闪过精光,“你这个孙女真是好看,我一定会给她找个好人家。”
林老太看了看林南筝,见她这么半天还在那儿喂鸡,眉头皱了皱,但现在当着刘婆子的面,也没有过多的骂她,一边让刘婆子进屋,一边对林南筝道:“还不快去烧点水,泡点茶叶!”
“哎呀,泡什么茶呀,弄点白水,放点白糖就好了,”刘婆子笑道。林南筝心里冷笑,这老家伙还真张得开嘴,这个时期的东西还是在凭票购买,包括白糖也是,那可是稀罕物,在这个小破村子里,一共也没有几斤白糖的票,要不是因为林南筝的爹在城里上班,老林家也是想都别想。不过,既然她张了嘴,林老太又指望着她给说亲,不只是林南筝的婆家,将来林辉的对象也得指望着她,所以,也就不好多说什么,虽然肉疼心疼,也只能答应。林南筝把又喂了鸡一把豆子,这才慢吞吞去厨房烧水。她一边烧水,一边盘算着后面的剧情,说这话,这剧本写得真不怎么样,有的地方是为了虐而虐,完全不符合常理,搞得人好像有受虐狂,像个白痴一样,有的地方则是主角光环太重,让人气炸。所以……关键的问题来了,林南筝一路吐槽,硬着头皮都没有看完,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得看完。算了,自己有文化,有头脑,又知道一些历史走向,难不成还能在这里混不下去?那也未免太可笑了!林南筝目光一掠,看到屋子里放着的几个布袋,随意翻了翻,看到几根干草,仔细闻了闻,眼中闪过笑意。水烧得差不多了,她慢步去北屋,走到门口就听见刘老婆子在里面说道:“老嫂子,这下你放心了吧?别看老周家现在穷,可谁家也不是天生的穷命,他们家可是有三个大儿子,老二还在外面当兵,这又是壮劳力又是当兵的,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林南筝不动声色的听着,三个大儿子,一个小时候烧坏了脑子,一个成天偷鸡摸狗,刚劳教了一年被放出来,当兵的那个根本就没有回来过。林老太点点头,“嗯,听着不错。不过,那聘礼……”刘婆子一拍大腿,“这你放心,老周家早说了,只要亲事一定下来,聘礼就送过来,一百五十块,外加一块布料,一点都不会少!”
林老太这才眉开眼笑,“这成!哎?说了半天,老周家是想让南筝做老几的媳妇?”
“当然是老大了,老大以后有威信,妯娌之间也占优势,我能不向着咱闺女吗?就凭咱俩这交情,我都替你想好了!”
林南筝冷笑一声,迈步走了进去。见她进来,两个人的谈话也中止了,林南筝问道:“奶奶,白糖在哪里呢?”
林老太一愣,眼角的余光瞄见刘婆子正漫不经心的抻着衣脚,摆明了是不喝到这白糖水是不肯走,想着即将到手的聘礼,一咬牙说道:“你等着,我去拿!”
林南筝目不斜视,安静的等着。这种金贵的东西都是林老太自己收着,她不用看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放在哪里,像平时不用的就是收在她们那间破屋子里,这些日常消耗的,就收在林老太自己屋子里的一个小匣子里。果然,没过多久,林老太把一个小纸包递给了林南筝,还不忘给她递个眼色,让她省着点用。又想在刘婆子面前做好人,又想少费东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林南筝微笑着接过,转身去了厨房,一点也没有往喝水的瓷缸子里放。端着水缸子重新走进屋,把水递给刘婆子。刘婆子眉开眼笑的接过去,立即咂了一口,果然甜滋滋儿的很好喝,虽然水有点微黄,不过她也没有往心里去。半缸子水下肚,她这才抹了抹嘴说道:“南筝啊,我这次可给你找个了好婆家,这周家大小子虽然说小时候坏了脑子,但也不怎么傻,自己也能照顾自己,嫁给他就可以当家了,你看看咱们村里,谁家不是老爷们儿当家?你一过门就能当家作主,这是多大的福气呀!”
林南筝微微握了握拳,真特么不要脸!去你的福气,谁爱要谁要!她微微笑了笑,看向林老太,“奶奶,您同意了?”
她的目光清亮,腰背挺直,静静的站在那里,林老太忽然觉得,林南筝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她略一迟愣,点点头正想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