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就是他要和葛爷同归于尽。他回回都崇尚暴力解决,平时还能听得进去人劝,这一次却根本拉不住他的缰绳。没想到,他却一把将水果刀塞到了我手里,握住我的手瞬间往自己怀里送去。我和江奶奶都吓坏了,几乎是本能地转了方向,却还是划伤了江野的胳膊,瞬间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捂着不住流血的伤口,江奶奶哭着捶他,“你要疯了,没有脑子了!”
江野吸着鼻子,仍旧一脸我没错的倔强表情,“不就是钱吗?开我的肚子,老子别的没有,心肝脾肺随便掏一个!”
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刀柄,我看着刀尖上滴下的鲜血,一滴滴地摔落地面上,流入了地砖的缝隙中,蜿蜒流淌。它们扭曲成了一道诡异神秘的符咒,吸取了我全部的愤怒和悲伤,最终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呆如木鸡。“够了。”
争吵和哭泣声还在继续。“我说够了!”
高声的呵斥之后,我走到了桌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本存折狠狠割了几刀,直到碎成几半为止。当啷地扔掉了手里的水果刀,我复又出声,“不就是钱吗,我有!”
“只要陈荼这个人在,钱就有!”
就算我没有……不是还有封寒北吗,他这么一个金子做的摇钱树,我当然要去抱上,对不对?我亏什么,我不亏。……傍晚七点的风,吹着残存的燥热,炙烤了一天的地面不知疲倦地散发着柏油味道,刺鼻的味道熏人口鼻。这不是一个令人舒服的夜晚。穿着睡衣,我半蹲半坐在小广场的座椅上,手里点着一根烟,抽得一口接着一口,周围的人都不愿意靠近,有些家长还拉着孩子加快脚步远离我。大概是怕吸了二手烟折寿,或者怕我这幅邋遢的模样突然上前发疯。吐出一口烟雾,我的嗓子里有点干涩涩的疼,可惜口袋里没有钱,只能又点上一支烟,权当解渴。当背后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我的脑子里不太清醒,茫然地四顾了一圈,才找到了正确的来声方向。隔着一条人行道,黑色轿车停在马路的另一边,摇下了半边车窗,正是它向我发出的示意。机器一般僵硬地滚动着眼珠,我没有起身,继续低着头抽烟,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几分钟之后,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我面前,却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方铭凯低着头,远远地避开了满地的烟灰和烟头,“陈小姐,boss请您上车。”
我抽了最后几口烟屁股,在地砖上捻灭,完全放下腿,放松地坐在椅子上,“让他过来。”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我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清楚,请你封寒北抽出时间,亲自来见我一面——我告诉你之前的答案。推了推眼镜,方助理就和复读机一样,原封不动地转达着封老板的意见,“陈小姐,请您上车。”
半抬起头,我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我解锁屏幕,按下了播放键。——“你姐姐可真是倒霉,当年倒霉的人该是你陈荼,偏偏她这么不赶巧呢……”——“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我当时也像现在这样,欣赏着现场直播啊……”按下了暂停键,我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去吧,让封寒北过来,我还有更多他想听的东西。”
平光镜背后,方铭凯的眼神里闪烁着权衡、算计、和微微的怀疑。他当然不会按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给老板解决麻烦,他这样告诉我。“陈小姐,你方便将全部录音给我检查一下吗,我需要确认一下是不是值得报告给封总。”
啧啧,瞧瞧看,我简直怀疑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玩物了。唯一值钱的筹码,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骗过去吗?没有等到我的回应,方铭凯也不难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转脚欲走。“等等。”
他回过头,半侧脸地看着我。“把衣服脱了。”
“不好意思,”方铭凯似乎有点难以接受,“您说什么?”
我用拖鞋踢了踢地上的烟灰,“听不懂吗?那好,我重新说。”
“请方助理脱下你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我要拿它擦干净地上的垃圾,这么说懂了没?”
望着他疾步离开的背影,我冷笑一声,继续蹲在地上,将烟头一个个扔到了男士西装上,连烟灰都没有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