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病菌(1 / 1)

外面的女人,已经等待了很久。他勉励让自己不去想她,却还是会被吸引去注意力。“封总,封总?”

呼唤声顿时拉回了他的思绪,封寒北望着眼前的属下,双目精明,看上去丝毫没有刚刚出神的恍惚。“你们的方案我会再安排调测,到时候通知你们结果。”

“是,那么我们先出去了。”

几个研发部的主管很是识趣,合上自己的文件,退出了房间。门边的缝隙被随后关上,同时斩断了那道纤细的身影。“boss,您需要休息一下吗。”

方助理问。视线还落在门边,封寒北微微敛眸,毫无温度地说,“不用。下一项日程是什么。”

“安排了两小时的景医生会面,人已经到休息室里了。”

“好,知道了。”

迟疑了一会儿,方铭凯试着问,“外面的陈小姐,已经等了一阵子了。”

“那就让她继续等吧。”

一句话里,封寒北已经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淡薄得如同印在书上的艰涩话语,不似出自人口。就这样,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又继续被迫枯等了几个小时。整个大楼里人迹声越来越轻,落地窗外的天色已晚,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盏盏橘红色的灯光。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胃部,我再一次端起茶杯,却发现最后一口奶茶也喝光了。雪白的杯壁里只剩下一点褐色的结余,一滴都倒不出来。失望地放回杯子,我决定去亲自找封寒北。我其实有点惴惴不安,但还是安慰自己: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去提醒他吃个饭而已,也不过分吧。出乎意外的是,办公室的门一直紧紧闭着,里面一片漆黑,已经是人去楼空。从刚刚到现在,我一直紧盯着这扇门的动静,并未曾见过封寒北出来或者离开。不死心地握住了门把,我用力扭了两下,果然是锁住的。我愣了愣,终于接受了被封寒北刻意隔离的现实。他是这么的,不愿意见到我。一股失落的心情席卷而来,令我有点空落落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手搭在门把上,我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却感觉到从里面扭动了一下。下一秒,门内站出了一个人,与我面面相觑。对面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穿着斯文优雅,手里还握着一本书。一个照面,隽雅舒心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推了推眼镜,眼里带着一股探究的意味,好似飞出两片薄叶刀,轻柔却锋利地解剖着我,连皮肉里面都不曾放过。这种对待小白鼠一眼的观察,令我很不舒服,不由得扭过头,越过她望向别处。静谧的办公室里,四处都黑黢黢的。但是最里面的拐角,却有一处渗出一点光线,似乎别有洞天。见我视线望去,女人了然地解释,“那儿是封先生的休息间,他刚刚睡下,不便打扰。我们不如出去再说……请吧。”

看着她不容商榷的手势,我对峙了一会儿,选择了妥协。走到阳台处,景医生刷了一下身份卡,紧闭的玻璃门应声而开。FENG氏虽然是个高科技公司,却很有浪漫细胞。阳台处延伸出去的部分,直接做成了一圈回旋的吧台,木质的高脚椅,铁栏杆旁的花卉盆栽,看上去如同一个旁逸斜出的都市田园。坐在高脚椅上,来自十八层处的晚风卷着风沙,一下子吹迷了我的眼睛。顿时,眼里霎时一红,我低头,本能捂住了异物感的半边眼睛。酸涩之时,对面递给我一张纸巾,善意地提醒,“擦一擦。”

视线被泪水染得模糊不清,我说了一声谢谢,接过之后,拭去了眼角溢出的潮湿。等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重新变得清晰,也一下撞见了对面女人愈发浓重的笑容。我很不喜欢这种笑容。笑不及眼底,总喜欢四目相对,好似看穿了一切,让人很不舒服。“不好意思,陈小姐,”她语气很是温柔,“我有点职业习惯,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

“你知道我是谁?”

虽然我问出是疑问语气,但是却已经有了肯定答案。她还是那句话,“这是我的职业习惯,总是要知根知底。”

见我微微有点警惕,女人意识到什么,有点哑然失笑地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其实是个医生。”

“……好吧,我是封先生的心理医生,你可以喊我景医生。”

她有点无奈,尽量真挚地解释着,“我治疗了封先生两年,所以关于陈小姐的存在,是我必备的功课。请你放心,我没有任何恶意。”

她说得让人很不舒服,在她这个医生眼里,我就是一种可恶的病菌,导致了封寒北久病不愈,病入膏肓。我不想多啰嗦,直接开门见山,“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抬手看看手表,景医生估算着,“大约还有一小时吧,最近封先生有点过劳,需要多休息一会儿。”

皱了皱眉,我趴在栏杆上,没有再说话。眼睛望着遥远黯淡的星空,手上摩挲着微凉的栏杆,指腹印在雕花上,一个用力,坚硬的触感便抵入了血肉之中。冰冷的温度,沾染上滚热血液,彼此冲击着,谁也不让谁。“陈小姐,你和我想象中倒是不太一样。”

我没应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女人对我说,“在封先生口中,你很……特别。”

“特别蠢,还是特别坏?”

对于这种话题,我的口气也带了几分嘲讽。她并不反驳,“哪一种都好,总归是特别的。”

她说完之后,我再没有搭话,单方面斩断了话题。脚下的城市安静地运转着,车流不息,霓虹浮光,映衬得此处的氛围越发冷寂。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景医生又开口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陈小姐,你不介意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我想知道,八年前,你到底对封先生做了什么。”

触电般扭过头,接触到她探究的目光,我凭空涌出了一种灼烧的愤怒。这是一种责备,怀疑,猜度,就像是很久前的某一次,封寒北一副受害者的惺惺作态,反过来质问我一样。“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反问,“怎么会不懂?正常人怎么会长年彻夜不眠,处在高度冲动和亢奋情绪中,生生将健康的身体熬成崩溃?”

眼看着我的怔住表情,景医生也愣住了,“你不知道?”

手指紧紧地扣着栏杆,我忍不住关心,“他怎么会这样严重,不是说是抑郁症吗。”

景医生叹了口气,纠正说,“准确说,那只是躁郁症发展的后遗症之一。”

躁郁症,病人会无端发狂、兴奋、痛哭、失眠,两种极端的人格交互登场,各自控制一段时间。直到最后某一方占据主动,更严重的会有自杀倾向。“封先生的治疗史已经有七八年,效果始终不理想,尤其是那一段完全自闭的经历,导致了病情变得复杂棘手。他的心理防范机制非常完备,一直抗拒我们深入接触。”

完全自闭的经历……再度听到这些,我的心里依旧五味杂陈,难以相信。景医生很怅然,“我接手封先生这么久,迟迟解不开这一块心结,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勉力控制而已。”

“而最近,我有种感觉,它已经渐渐控制不住了。”

“你觉得,是因为我的出现……是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谁知道,她竟然没有肯定,而是以一种严肃的口气告知,“陈小姐,出于对您人身安全的考虑,接下来的话,请你务必要重视。”

“配合多年的药物治疗,封先生的抑郁倾向基本上得到了控制,不会再有过度的自闭和自残行为。但是最近,他的狂躁倾向正在慢慢抬头。这种狂躁偏向,会日渐影响着正常生活,尤其是在受到刺激之后,很可能让人失去理智。”

无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我脑袋里如同翻书一样,闪过一次次与他争执争吵的画面。“他犯病的时候……会有什么标志吗。”

“标志?”

景医生不解。我努力回想着——每次我惹怒他的时候,封寒北浅褐色的双眸就会变得阴沉墨黑,整个人的气质就如同名字一样,极寒之北,寸草不生。那种时候,十次有九次,我都被按在床上,朝死里开干。那种苦苦挣扎的滋味儿,根本不是上|床,而是受刑。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终于打破了沉默。“那,这意味着我要对他听之任之吗。”

这位医生沉默了几秒钟,“很遗憾,我想是这样的。”

她站起身,手扶上了阳台的拉门,想想还是扭过头来。“对了,忘了补充了,曲屏风是我的师弟。所以见到你的时候……我很意外。”

蓦地一抬头,我惊讶地看着她,感觉舌|头里在嘴里打了个结,半天说不出一句回话来。望着景医生离开的背影,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天涯何处不相逢。生活总是这样爱开玩笑,冷不丁送出一记老拳,打得我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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