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道观内灯火通明。 张恒先是给祖师爷的神像上了根香,然后在两旁点起七十二盏长明灯,并在大殿内挂满了镇魂幡。 做完这一切,他目光下移,落在了供桌上的尸骨坛上。 尸骨坛中是楚美人的尸骨,坛口用朱砂和灵符封着,正摆在神像的眼皮底下。 “我本一片善心,想启你的天灵。”
“本来,这件事随着李句的死,应该告一段落。”
“不想你不思悔改,丧心病狂已至如斯,害了黄石村一百多口不说,更害的纸人张与朱三太姑枉死,今日你的尸骨落在了我手上,时也,命也,你,应该无话可讲了吧。”
张恒身穿白月色道袍,胸前绣着八卦,坐在蒲团上看着尸骨坛。 其实对于如何处置楚美人,他心里是有想法。 楚美人枉死的时间并不长,化为鬼魅居然如此厉害,一看就是稀有品种。 这么稀有的宝贝,当然是孝敬给师父了。 想来徐真人回来后一定会很高兴。 嗡嗡嗡... 在他的目光下,尸骨坛左右摇晃。 坛内的楚美人想要冲出来,可惜在神像的震慑下,想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别费力气了,道观以八卦方位建成,地下埋着法桩,铺着朱砂。”
“建造道观的位置,也是镇上的首阳之位,你以为镇着你的只是神像?不然,还有大沟镇几万生灵的阳气与一方地脉,就算让你再修上一百年,你也不见得能出去,你还是认命吧。”
听到张恒的回答,尸骨坛没了动静。 也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等待伺机而动。 “族长,您吩咐的金色剪刀找到了。”
片刻后,张振虎走了进来,手上拿一托盘,托盘上摆着一把金色剪刀。 “放下吧。”
张恒露出些许笑容,随后又叮嘱道:“你让族老们出面,好生招待下王瞎子和刘大师,临走前,再给他们五百大洋当做谢礼,不可失了礼数。”
“是,族长。”
张振虎领命而去。 “金刀剪!”
张恒拿起剪刀端详一会,发现在剪刀的手柄位置上刻着四个小字...青云岳绮。 “青云岳绮?”
剪刀是法器,不可能为普通人所有。 这个叫青云岳绮的人,八成是一位有道真修,其中青云应该是她的门派,岳绮则是她的姓名。 还别说,张恒听徐真人说起过道门诸脉,其中在天京有一脉名为青云观,为玉清传承,据说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也不知道这个青云,跟天京的青云观有没有关联。 “看来送三太姑的骨灰返回长白山时,顺道还要去一趟青云观,问一问金刀剪的事。”
“毕竟,我不是朱三太姑。”
“道门诸脉同气连枝,我出身的茅山又是名门大派,不问清楚就将玉清一脉的法器留下,日后要是被有心人发现,知道的,明白法器是机缘巧合之下到了我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那些散修一样,坑蒙拐骗,贪图了那青云观这小门小户的一件法器,这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再见茅山上的诸位叔伯。”
名门大派是一把双刃剑。 以朱三太姑来说,哪怕金刀剪真是青云观的传承法器,她拿着用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她是下九流中的旁门左道,天生就该干不入流的事。 张恒不行。 他是名门正派出身,眼下修行界一片祥和,道门诸脉都以师兄弟相称,跟那些大盗修仙,名义上是修仙,其实都是强盗的修仙之人是两个概念。 在这里,修行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私藏其他门派的法器要是被人发现,徐真人这就饶不了他。 毕竟,对三山符箓这样的宗门来说,里子和面子缺一不可。 那些面子,是一辈辈祖师给后人挣出来的,身为茅山弟子,你丢人,祖师爷脸上也没光,所谓的有辱师门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 第二天。 钱水一大早就走了,对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这件事,临走前满是内疚。 扬言说,回去后一定跟钱真人好好学本事,下次相见,定要让张恒刮目相看。 张恒笑着应下,又给钱水带了不少礼物回去。 还约定,以后钱水再想来大沟镇,可以直接去鹅城的张家米铺,那是张恒名下的产业,隔三差五就会有货车前去运送米粮,顺路就能把钱水带来了。 “师兄,钱水师兄人真不错。”
返回道观,张大胆在后面嘀咕着:“临走前,钱水师兄知道我会去河里抓鱼,还教了我一道豆腐鱼的做法呢。”
张恒默默点头。 一个在危急关头,能毫不犹豫来挺你的人,值得深交。 “对了。”
张恒突然想起一码事来,向张大胆吩咐道:“道观后面的停尸房内有具尸体,是蔡定桥纸扎铺的纸人张的。”
“我答应过他,要是他遭遇不幸,会给他家送四根金条,外加一千大洋。”
“现在楚美人的事解决了,这件事就要抓紧办。”
“你替我去一趟,将尸首和钱交给纸人张的家人,再帮他们操办一下丧事。”
“另外,问问纸人张的妻儿有没有搬家的想法,如果有,可以让他们搬到大沟镇来,我会照拂他们。”
说完,张恒又叹息一声:“说起来,我该亲自去的,可是楚美人的尸骨坛在道观里,我要看着它,实在是走不开。”
“师兄,交给我吧。”
张大胆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肯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嗯。”
张恒语气微顿,临走前还不忘告诫道:“去的时候多带点人,钱要秘密的给,不能声张,送葬的队伍则弄得越大越好,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纸人张死的英勇,是个英雄,死人的面子,我们活人要给足。”
“是,师兄。”
张大胆一口应下,操办纸人张的后事去了。 目送着张大胆的背影,张恒重新坐回到蒲团上,为纸人张念起了‘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 咒令。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 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 第二天下午。 张大胆回来了,跟张恒汇报说,已经将纸人张的事办的妥妥当当。 张恒又问了纸人张妻儿的事,张大胆回答说,纸人张的老婆准备带着孩子回娘家,不想搬到大沟镇来。 对此张恒并不意外。 因为对纸人张的妻儿来说,张恒身上存在着太多未知。 相比之下,还是娘家那头知根知底,再加上有纸人张的安家费在,四根金条和一千大洋,回头买两间铺子,再买几十亩地,怎么也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师兄,我虽然没将纸人张的妻儿接回来,但是这一趟也不是毫无收获。”
“什么收获,又抓到鱼了?”
“师兄,你太小瞧我了。”
张大胆神神秘秘的凑上来,拿出一本秘籍:“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入眼,秘籍上写着四个字...纸人秘术。 张恒拿过来翻开一看,只见著作者的落款上写着......青云弃徒·岳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