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字军的外交人员的脚都踩在过去被鲜血染得发黑地面上的时候,卡尔波加大埃米尔有些不屑的瞥了一眼骨瘦如柴的三人,转头对着远处的士兵喊道:“给他们准备一些旱稻粥和肉干,在每人准备一杯葡萄酒!”
接着便骑着战马,向着营地慢慢地前进。
在路上,他们有意的四下观察着撒拉逊人的营地,本来以为撒拉逊人之间是铁板一块的,互相之间基本团结一致的,可没想到真正的事实和他们想象之中的大庭相径:他们之间的派系内斗似乎比较严重,即使是在一起吃饭,也明显看得出他们分成了好多群,而且还可以看到一些人因为一些小事情互相看不顺眼的情形。这种现象层出不穷,甚至等到双方的贵族一起相遇后,他们还为此互相争吵,看样子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已经快要到决斗的标准了。 “看到了吗?他们内部人之间的关系很多是水火不容啊,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个消息带给公爵们,如果一定要打,这一个条件将会是我们最大的优势!”芒斯顿的希门内斯男爵耳边传来说话声,于是便朝着声音的方向,脖子微微的转了转,只见库鲁蒂伯爵面色不改地望着前方,依旧老老实实地跟着卡尔波加前进,但是男爵很肯定说话声是从库鲁蒂伯爵的嘴里传出来的。
“听听那个异教徒贵族的话吧!”芒斯顿的希门内斯男爵看着一个站在一顶帐篷边儿的,手上戴着镶嵌宝石的银戒指的撒拉逊人,小声对着库鲁蒂伯爵道。他的目光谨慎的四处打转,以防止某个撒拉逊人忽然听到自己的话,“他在低声咒骂他们的统帅,听起来他们并不是真心来打仗的,而是出于对那个家伙的惧怕和过去签订的协议而无奈派出部队助阵。到现在,他还在为上一次攻城战时,他的队伍损失的17个重装步兵和23个中装步兵心痛呢。换句话说,只要我们给敌军造成足够令他们肉痛的损失,他们就会自己溃逃!”
库鲁蒂伯爵动作并不明显地点点头,面色如常,有些惊奇地对芒斯顿的希门内斯男爵说道:“原来您也会撒拉逊人的语言。”
他们被带到一顶小帐篷中,按照撒拉逊人的习俗,三人坐在一张软垫子上,面对面的是撒拉逊人的使者,以及敌军的将领卡尔波加大埃米尔。他们的面前还有一张矮桌,上面放着三大碗稻米粥、一大盘刚刚烤熟的羊肉干,以及一人一杯葡萄酒,一股食物的鲜香在空气中肆无忌惮地传播着,甚至让三个十字军的使臣们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响声,嘴里也不住的分泌着津液。 “额……”听到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响声,弗莱德里克面色尴尬,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腹部,不好意思地对着面前的撒拉逊人们笑了笑,卡尔波加大埃米尔故意高声地叹了一口气,装作关心的样子,对着眼前的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活着的骷髅的十字军外交人员们温和的用希腊语说道:“你们在里面受了这么多的苦,为什么不早点过来与商量我们投降事宜呢?来,多吃点吧,不要吃太快,小心呛着!”
听起来似乎很是关心的样子,然而当库鲁蒂伯爵抬起头看向对方的时候,他只从那个撒拉逊人的目光中解读出不屑和嘲讽。他默默的低下头,仿佛毫不在意,暗地里却愤怒地咬咬牙,然而他做不了什么。最终,他还是拿起手边的稻米粥就往嘴里面倒,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粥水,而剩下的两个人见状,也跟着吃了起来。卡尔波加大埃米尔看他们正吃得开心,便挥挥手,示意自己这边的外交人员们跟着自己离开,单单留着2个仆人在这里待命,为他们续葡萄酒或者拿着碗什么的添食物。 他们并不担心卡尔波加大埃米尔在里面下了毒,或者说,要杀他们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当他们多日未进米面的胃第一次感受到煮烂的稻米,当他嘴巴中的唾液淀粉酶第一次吸收到淀粉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舒服,一股在过去、在这段时间中都从未感受到的舒服和安全感,一种独属于肚子里充满了食物的安全感。这种感觉令他们感到迷恋! 一口气喝完了手中的粥水,芒斯顿的希门内斯男爵把碗放下,忽然感觉到脸上有些湿润,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揭过,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经感动的落下泪。 他们风卷残云一样的把面前的食物通通塞进嘴里,随意的嚼了几口便吞下肚中。等到他们酒足饭饱的时候,那两个仆人询问他们吃饱了没,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迅速冲了出去。不过片刻,另外一群仆人走进帐篷之中收拾餐具,带着剩下的食物残渣和餐具便迅速的走出去,单单留着3个十字军一方的外交人员等待卡尔波加大埃米尔等人。 过了一会儿,卡尔波加大埃米尔和他的外交人员走进了帐篷之中。他坐到主位,他身边的一群人依次就座。等到众人都落了座后,卡尔波加大埃米尔说道:“你们想要活着离开安条克,就必须要把这座城市原原本本的交给我,这是没得商量的。”
“这是自然,我们提出的条件是:我们必须要能够离开安条克,并且您的军队不可以追杀我们的队伍。当我们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安条克城,并且能够获得少许足够我们生存的物资的情况下,这个协议自然是会被我们遵守。”
“安然无恙的离开?”
一位名叫卡乌姆的撒拉逊外交官慢慢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了仿佛嘲讽一般的笑容:“开什么玩笑!?现在是我们的军队占上风,你们这群该死的拉丁人又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条件?!你们只有两个选择:1、活活的饿死在城市里;2、向我们投降,改变你们的愚蠢信仰,以后,你们,连同你们的子孙,永永远远的作为我们的奴隶,随意供我们驱使或者鞭笞!当然,这样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日子过,运气好或许有人还能够成为古拉姆战士之中的一员,享受荣华富贵和战利品!”
3位十字军的外交官闻言,顿时眉头紧皱,盯着这个撒拉逊人的目光好似要喷出火焰。弗莱德里克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卡尔波加大埃米尔,当看到对方对自己麾下的外交官说出这样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他便知道那个人说出来的话便是奉了卡尔波加的旨意。 “这就是你们的归宿。”
有一个外交官开口了,他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眉头紧锁的十字军的外交官,目光中满是嗜血之色:“你们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作为奴隶苟活着,要么死在里面!现在,请你们选择吧!”
听到对方如此果决的话后,他们已经清楚的明白,一切逃离安条克的机会皆已烟消云散。库鲁蒂伯爵站起身,怒视着眼前的撒拉逊人们,张口便用撒拉逊人的语言骂道:“哈!你们当初草率地进入我们基督徒的土地,杀戮我们的教士和信徒,如今正是我们反击的时刻!既然我们的谈判已经破裂,那就在今日对你下达最后的通牒吧!我们准许你们把所有能带走的财物带走,赶紧滚出这片土地吧,否则我们就要对你们不客气了!”
在座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怒发冲冠的库鲁蒂伯爵,不知道他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当然,库鲁蒂伯爵此时的举动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愤怒,他有自己的考量。他认为,如果现在他表现得狂妄一些,那么卡尔波加在认知中对于十字军的评价会更低一些,也就更容易轻敌一些。如果卡尔波加对于十字军产生轻敌的情绪,那他指挥失误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一些,相应的,十字军的胜率也更加高一些。 听到库鲁蒂伯爵的怒吼,外面的卫兵们生怕有什么闪失,连忙拿着矛冲了进来,就要往他的身上扎一个窟窿,然而卡尔波加大埃米尔阻止了他们。 “回去告诉你们的贵族们吧!”
卡尔波加大埃米尔终于开口了,他傲慢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使者,目光中满是不屑和嘲弄:“你们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他们要是愿意成为伊斯兰教徒并加入我的国度,我会很乐意的给予他们土地和金钱,成为我的封臣;但要是继续负隅顽抗,要么被我的大军碾成粉末。要么永世为奴!”
说完,卡尔波加大埃米尔缓缓走出帐篷,面色铁青的三人隐隐约约的听见外面撒拉逊人的嘲笑,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从坐垫上站起身,在一众撒拉逊人的挑衅和讽刺中,向着安条克城的方向离开。 “好吧,撒拉逊人果然还是拒绝了……”等到莱茵哈鲁特公爵打发走在场的其他闲杂人员后,三个外交人员立刻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听罢,莱茵哈鲁特公爵的不禁揉了揉眉头,表情严肃,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没有莱茵哈鲁特公爵的准许,三个外交官也不敢擅自离开,只好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片刻后,莱茵哈鲁特公爵抬起头,对着外面仆人叫道:“叫来阿德马尔主教,我们晚上要举办一次弥撒!”
“那圣体饼……”房门外传来了仆人们迟疑地询问,莱茵哈鲁特感觉立刻说道:“开仓放粮!人死了,他在人间中的一切就什么也没了,还不如吃上几顿饱饭呢!今天吃完圣体饼后,明天我们斋戒一天,后天再开始正常进食。”
“是!”
听着仆人远去的脚步,莱茵哈鲁特亲王缓缓地向外吐了一口气,以减少自己的恐慌感。忽然,他看见那两个外交官居然还在这里,便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夜晚,圣彼得教堂以及周边的地区灯火通明,教堂内的地面已经被重新平整并装上地砖,人群们齐聚在此地,静静地倾听阿德马尔主教站在高台上讲经。 “ 智慧胜过打仗的兵器,但一个罪人,能败坏许多善事!”阿德马尔主教此时正在背诵的是《传道书》9:18的句子,这正是弥撒的第二个步骤:圣道礼仪,内容是神父布道和讲解圣经。
“早点到‘圣祭礼仪’这一步啊!”看着远处阿德马尔主教在火光中有些模糊的人影,马修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心中不住的发苦,感觉饿得腹中的酸水想要往外涌。圣祭礼仪指的是领取代表耶稣身体的圣体面包和代表耶稣圣血的红葡萄酒,吃下他们就代表耶稣与你同在,获得救赎,所以马修知道晚上要举行弥撒后,甚至差点高兴的蹦起来。
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找到什么食物。安条克里面能够吃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城市中蔓延的饥饿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他现在已经饿得昏头昏脑的,只想吃上一顿正经的食物。 忍着腹中的饥饿,时间在马修腹中传来的饥饿地哀嚎声和阿德马尔主教喋喋不休的讲经声中缓缓流逝,他已经饿的肚子绞痛了。当他已经快要忍不住痛苦的时候,忽然听到阿德马尔主教高声喊道:“发放圣体和圣血!”在这样的的一刻,马修的脑子中只有一个概念:“得救了!吃的,吃的!再不吃点什么,我就快要饿死了!”
看着一桶桶之前被管控的葡萄酒、没有发酵的熟面包(烤面饼)从前排开始被逐一分发,马修的目光中满是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