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突然离宫是有何事。”
宇文讳慢慢地给面前的杯子斟满热茶,又拿起自己眼前的茶杯,看着戚萱。戚萱的装束很华丽,宇文讳觉得,自从他母亲当上皇后,有些事情就开始改变。包括她头上越来越名贵的首饰,脸上越来越浓重的妆容,身上越来越精致的华服,还有她越来越疯狂的举止,以及……越来越按捺不住的野心。“讳儿,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一切都不可以出错,你明白吗。”
戚萱将‘一切’这两个字咬的很重,宇文讳不知道她的一切包括什么,是皇位,还是其它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一切中有没有包括他这个“傀儡”……房间里静地都能听到炭火燃烧的声音,宇文讳看了看一旁正在燃烧得香炉,又闻到戚萱身上的脂粉味,在檀香的掩盖下变得很淡,却充斥着整间屋子,让人喘不过气。戚萱没有久留,她走时,宇文讳看上去似乎松了一口气,就连出入屋内的冷风都让人格外舒心。琴香东张西望地通过一条小路,偷偷摸摸地来到永昼城后山的树林,从她来到永昼城第二天开始,下午到黄昏的这段时间她都会到这里来见一个人。负责监视她的人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上报给了独孤安世,独孤安世则让白空尘去跟踪她。一连几天,白空尘都一直密切地注意着琴香的一举一动,除了每天在特定的时段去见一个人,告诉那人独孤安世的一举一动外,她的行为没有任何古怪。白空尘每天都会报告琴香的情况,但也仅此而已,独孤安世也没有什么动作。门外,有一个黑影悄悄离开,快速地向黑夜走去,屋内,独孤安世的嘴角,勾起弧度,白空尘看后,也默默地退了下去。“李大叔,你女儿的病好了吗?”
“找了大夫,也抓了药,但就是不见起色。”
听了这话,云沐颜立马从门后的门栓上将自己配好的药拿出来递给一直愁云满面的李大叔。“李大叔,我上次听了你描述的病状,就自己抓了一副药。”
“这……”这是最简单的治伤寒的药,药性也很温和,所以云沐颜才会如此大胆地将药交给李大叔。“李大叔,你放心,我也是一个大夫,知道人命不是儿戏,所以这药,你可以大胆地用,如果你还担心,那我就去你家看看怎么样。”
李大叔看着云沐颜干净澄澈的眼睛,一时失神,可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只好颤巍地从云沐颜的手中接过药,不知所措地说着感谢的话。“颜姑娘,这……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李大叔的水果总是那么新鲜好吃,如果非要谢的话,你就把这药当作我的谢礼吧!”
用药材当谢礼,还真是活久见。李大叔走后云沐颜准备去送饭,刚做完饭还没来得及收拾厨房,里面乱糟糟的。地上还有几片绿叶,云沐颜以为是窗户没有关好让外面的树叶飘了进来,没管这么多,反正送完饭再整理也来得及,收拾好后就离开了。可到了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侯远洋走着走着就突然昏倒了,幸好左边的白空尘及时扶了他一把。“喂……”白空尘面无表情地喊了他一声,见他半天没反应,就又面无表情地喊他的名字,他还是没有回应,还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见状,左手也和右手一起扶着侯远洋,跟着蹲下,长剑也被他放到地上,看了看他微微发紫的嘴唇,庆幸他的伪装有进步,但还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怎么啦,别开玩笑了,喂!”
他还是没有反应,白空尘以为他又像小时候一样,想开那种无聊的玩笑,要是不配合他就不起来。没法,他只好扶着他,又抓住他的手腕,还没仔细把脉,他就打算告诉他“突发急病,不治而亡”,一把脉才发现他不对劲,眼角又看到了他开始乌青的嘴唇。“喂!你怎么了?喂!”
板正的声音染上焦急,他立马将他扶了起来,又一个人将他扛到了室内。香炉里飘出丝丝缕缕的烟雾,又慢慢地消散,直至不见,空气里散发着沉水香的味道。大夫正在替侯远洋把脉,独孤安世在旁边等着结果,手指一下接着一下地扣在桌子上,白空尘看上去很担忧,不时看看躺在床上的侯远洋。三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们保护独孤安世也不像是在保护城主,更像是两个哥哥在保护弟弟,而独孤安世也从未将两位哥哥当成下人看待。“怎么样,会有事吗?”
白空尘第一次这么着急,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冷淡。“有点麻烦,侯公子中的是一种常见的慢性毒,药效发作的时间大约是一天左右,所以很难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侯公子中毒的。”
“一天左右……”独孤安世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然后继续发出“扣扣”的声音,白空尘抬头看向门外,快到中午了。“城主,是她吗?”
白空尘停顿了一会,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侯远洋,又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想怀疑她,可永昼城一向守备森严,外人很难进来,而且这几天我也一直盯着琴香,她应该没有时间下毒,剩下的……就只有她了。”
独孤安世知道他说的是谁,第一次希望他们都想多了,心底也多出一股没来由的烦躁。侯远洋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每天都吃了云沐颜送来的饭菜,时间也差不多,就是侯远洋昏迷的时间,但琴香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云沐颜的饭菜本来是送给他的,可每次都是被侯远洋吃掉的,那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他……还是侯远洋,又或者是其他人,又或者……是有人栽赃陷害,而且还是在饭菜里下毒这种愚蠢的方式。江湖上死于毒杀的人可不在少数,所以现在很多人在吃饭前都会先用银针验毒,处于特殊时期的永昼城更加不会例外。可偏偏侯远洋不怕死,也是相信云沐颜,连毒都懒得验,这不,就躺床上了,白空尘又不能像往常一样教训他一顿,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最重要的一点是,云沐颜又怎么保证她想杀的人一定会毫无防备地吃下她做的饭菜呢?又如何全身而退?要是误杀别人怎么办呢?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云沐颜,是假冒的,和他们接近只是想杀掉他们,那些关心,照顾,维护都是……假的吗?独孤安世没有在这上面停留太久,快到中午了,等云沐颜来了自然就会有答案。云沐颜一到,就看到了白空尘,起初她还有点惊讶,可白空尘二话不说就把剑架在了云沐颜的脖子上,很快,冷漠代替了吃惊。“你什么意思,不欢迎我也不必这样吧!”
白空尘的脸色很不好,云沐颜的脸色更不好,她把他们当朋友,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随意将武器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更何况,眼前这家伙还不一定把她当朋友呢。“什么意思,别以为所有人都是笨蛋!”
白空尘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人说话,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独孤安世重回永昼城被那些想捣乱的老油条欺负的时候。“有话就直说,我没时间和你兜圈子,饭要凉了。”
听了这话,白空尘的脸色更差了,但还是质问着她。“这次下的又是什么毒,又想害谁。”
“下毒?我什么时候下过毒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看向白空尘,却比刚才更加淡定,也更加冷静,“谁中毒了。”
白空尘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云沐颜跟他走,两个人本来就不熟,现在更是没好脸色给对方。云沐颜看到独孤安世好好地坐在那里,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白空尘,脸上写满怒意。“喂,你就算看我不爽,也不用开这种玩笑吧,阿世这不好好的嘛!”
“谁告诉你出事的是城主,城主才不稀罕吃你做的饭,中毒的是躺在床上的那个。”
说着,他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侯远洋。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毫不客气地看她今天带来的是什么,他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云沐颜看了一眼,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连手中的东西都未放下,快速地坐在床边,熟练地抓起侯远洋的手号脉。半天才将他的手放回原位,转身看着独孤安世,他的脸上没有怀疑,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第一,这毒我会解;第二,我会解毒,但并不代表我会下毒;第三,我就算想杀人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方法,第四……”她嫌弃地看了看二人,“……不是我说,你们永昼城的大夫真没用,那下毒的人也是真没见识,居然用这么简单的毒。”
云沐颜淡淡地说着,她没时间和他们计较,侯远洋可能是这里唯一一个真心把她当朋友的人,想到这,她看了一眼独孤安世。呵!果然,是我吗!她无法掩去脸上的落寞,只好在心里苦笑,骂自己活该,堂堂摘星楼三小姐,想要什么得不到,偏偏要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你们这里有药吗,不是毒药,是干净可用的草药,如果有,我可以当着你们的面帮他解毒,如果没有,我写张药方,你们按照药方去抓药也可以。”
她感到自己的眼眶变得湿润,只好又低头抓着侯远洋的手号了号脉,又像是告诉自己般确认无误地点点头,借机来掩饰自己的情绪。“这种毒叫‘蚕食’,中毒者会在一天后昏迷,如果不及时救治,毒素就会侵蚀身体,不过下毒的人还蛮聪明,这种毒虽然可以用银针验出来,但毒发时间长,也很难被发现。”
云沐颜将写好药方交给这里的大夫,让他一步不差地按照上面说的去煎药,说完又看着略带焦急的白空尘,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他着急,但还是满脸嘲讽地奚落着他。“有人中毒了,第一时间不是解毒,而去追究是谁下毒,真是好笑,难道报仇比救命还要重要吗?”
“云姑娘,为了彻底洗清嫌疑,可否再检查一下你今天送来的饭菜。”
云沐颜没有看独孤安世,也没有回答,而是一言不发地将食盒打开,还是和以往一样。独孤安世也看见里面放着她为他精心准备的饭菜,简单的菜色,却带着温热的香味儿……“你们想怎样都可以,……不过我希望你们带点脑子,好好想想,要怎样使这用种方法,才会对自己最有利。”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撕掉了自己放在食盒里的纸条。阿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云沐颜很庆幸,他不会看到,而且永远都不会看到。模糊的双眼看着手中破碎的纸张,明明是自己满心欢喜写下的字条,为何在此刻的她看来是如此的讽刺。“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借刀杀人。”
云沐颜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信不信随你们。”
独孤安世很同意云沐颜的说法,确实,像现在这种情况,对云沐颜是最不利的,就算她想用这种方法杀人,也没有必要来自投罗网,至少不是今天……白空尘用银针在饭菜里扎了几下,银针变黑,饭菜有毒,冷静下来后,他想过这件事,知道她可能是是被冤枉的,又因为云沐颜刚才话,脸上多了几分疑惑。她没有反应,只是想着她这段时间又招惹了些什么人,还有那个连这点毒都解不了的大夫。刚才她就想过,既想下毒杀人,又想全身而退,就一定要找一个替死鬼,按照侯远洋毒发的时间,很明显,她就是那个替死鬼,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哦,没想到还真是我啊!”
一旁的的白空尘看她一脸淡然,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云沐颜也不管,反正她已经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流程她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了。“你们永昼城最好的牢房在哪儿呢,我还没见过呢,带我去看看吧!”
一旁的独孤安世皱了皱眉,她以为这里是酒楼吗,还最好的?还看看?白空尘也没准备,看云沐颜淡定中带点好奇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在玩笑,心想,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云沐颜想的却是,来都来了,永昼城也算出名,别的看不到看看牢房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