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殿主所言甚是。”
董留分毫无破绽地同意了他的话,转而看向一边,又开口问到,“空来大师、空过大师,今日,空生主持为何没来。”
“主持师兄身体不适,由我们代替前来。”
回答的是空来,佛光寺的监寺,负责寺里的实际事务,在寺中的地位仅次于主持,同他前来的是空过,在寺中位居第三。“不知两位大师对永昼城的独孤城主有何看法。”
“独孤城主年纪轻轻就接管永昼城管理整个宴河,自然是年轻有为,正如董门主所说,真是后生可畏啊。”
空来回答得很实在,他一直与世无争,从没想过除了诵经礼佛以外的事,倒是一边的空过,好似很看不惯独孤安世。“毛头小子而已,虽有作为,但毕竟年少轻狂,难免日后不会走歪门邪道。”
“没错,空过大师所言极是。”
说话的是郝樘,看他那副表情就让人很不爽,似乎也没什么自知之明。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独孤安世和秦楚汉比武的事情立马就传开了,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忙了起来。董燕卿却不喜欢讨论这种事,想到花园散散步,就一个人走开了,正好撞见了凉亭的独孤安世,董燕卿脸都红了,满脸的娇羞,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原以为,世人所向往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有在话本里才会出现,没想到世上真有其人。独孤安世一直在想刚才云沐颜所说的话,不会再出现了吗,可他现在……独孤安世没有理她,侯远洋也没有反应,白空尘看他一直没反应,不对劲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这时候不应该你出手了吗,怎么,怕良心不安。侯远洋瞪了他一眼,他以为他是谁啊,谁都会去搭理吗,要看脸的好不好,还对着白空尘满脸不屑地吐出一个词。“切!”
白空尘也没计较,他一向这样,要是真计较,他自己反而会被气死,而且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董燕卿本就不好意思,刚才说话也没人理理她,要是再被她知道,侯远洋打招呼看脸,会不会转脸就走。云沐颜本想找阿代的,没想到刚才的话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越想将它赶走,越记得清楚。她没有心思再去找阿代,也不管会走到哪里去,拿在手里的柚子也掉了,只顾着漫无目的地乱走一气。突然,飞过来一张网将她网住了,云沐颜心情不好,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她不想被打晕,那样太痛,便直接自己倒了下去,反正她现在已经很累了……昏倒前还在想,见了这么多次山贼了,还是第一次被山贼抓住呢,那些山贼则被这一幕弄得摸不清头脑了,第一次对着抓到的猎物面面相觑。自己倒了?这病秧子到底抓不抓?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云沐颜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只知道她的脖子跟落枕了一样痛,周围好像还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她扶着脖子,慢慢地用手撑起身子,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一睁眼就看到破破烂烂的屋顶,砖墙裸露在外,旁边好像还有人在守着,围栏将里面和外面分开。很明显,她被关在了牢房里,牢房有的人在睡觉,有的人紧张地坐在一起,还有的人盯着她看。“又进牢房了,真破,这地方!”
她仿佛很累,又觉得新奇,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还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云沐颜这话一出,不光是牢房里的人,连守卫也凑了过来,因为一个长着胡子的大男人,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却像一个女的,还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这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牢房里呗,对吧。”
说完看向旁边的一群人,丝毫不为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而着急。云沐颜仔细看了一下,牢房里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不爱说话的、有说个不停的、有夫妻、有兄妹、有生病的、还有浑身血污躺在一边没动的。有的人手指上还包着泛黄的白布条,身上还有一股木屑的味道,应该是木匠;还有的男人小腿上连汗毛都没有一根,很明显是因为常年在水田里劳作……守卫见云沐颜半天没说话,还以为她被吓傻了不敢说话,看了一会儿就得意的走开了,牢房里的人也安静了下来,又开始做各自的事。屋子里,有十几间被隔开的小房间,只有门口的墙上挂着几盏煤油灯,每个房间了大约有五十个人,可他们看上去并不想逃跑。有些人的衣服很脏,有些人的衣服却很干净,是抓进来的时间不一样吗,他们这么多人,难道不会一起逃走吗?而且,山贼抓人不是为了银子吗,为什么这里还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他们应该是家里的顶梁柱,这样真的能要到银子吗;那些围在一起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人,抓了他们上哪要赎金去;有些人从衣着上就可以看出家里并不富裕,根本就付不起赎金,为什么还要抓过来,杀人丢尸还要废一番功夫呢!云沐颜也没管,悄悄用手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一个两寸左右长的小海螺,确认还在后就靠在墙上休息,有些事要等到晚上再说。好不容易等到周围的人都睡了,还有发出很大的鼾声,云沐颜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吹响海螺叫阿代过来,还用内力控制海螺发出声音的范围,用只有阿代能听到的声音,将声音送到外面。一炷香以后,空中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白影越来越清晰,云沐颜突然很庆幸,阿代不喜欢发出叫声。阿代顺利到达,从小窗口上钻进来停在云沐颜的前臂上,然后还有模有样地梳理着羽毛,梳理好后才安静下来,像是在等待云沐颜的吩咐。黑色的小眼睛看上去水灵灵的,云沐颜特别喜欢,摸了摸他的头,阿代看上去也很享受。“阿代,待会儿你就出去,飞高一点,将你看到的黑色的东西都记住,然后再回来告诉我,知道吗。”
阿代歪了歪头,又点了点头,然后就飞出去了,至于黑色的东西,是屋顶。云沐颜在过年的时候对阿代进行了训练,因为时间有限,能教的不多,但阿代很聪明,云沐颜教的都会了,一人一鸟之间的默契也与日俱增。“敢问阁下是……”云沐颜这才发现有几个人醒了,出声问话的是一个女人,还有四个男的也醒了,其中一个就在她旁边,吓得她后怕地再一次警告自己无论何时都要注意自己身处何处。“我是谁不重要,你们既然醒了,那正好,把想出去的人叫醒,不想出去的就算了吧。”
“我们帮他们做了不少坏事,虽说不是自愿的,但就算出去,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人,皮肤黝黑,看胳膊上的肌肉就知道是个有力气的庄户人。到这话,醒来的人都很伤心,又有点气愤,还有的竟然哭了起来。看到这种场景,云沐颜突然觉得他们很可怜,想要帮他们,很快,安静的空气让她有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想法。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很荒唐,可想了一圈,她也没找到更好的办法,但还是要看他们愿不愿意。“我可以帮你们过上新的生活,但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们要拼上性命,可以吗。至于做法,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如果到时候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他们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好是坏,可能是关在牢房太久了,急切地想要出去,咬咬牙,答应了眼前的人。虽然他们做那些坏事是被迫,但那也是事实,反正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豁出性命又有什么好怕的。见他们都同意,云沐颜就开始解决现在的问题。“那就麻烦你们,在不惊动外面那群人的前提下,把他们都叫醒,可以吗。”
云沐颜还特意压低声音,又问道:“这里的情况能说一下吗,比如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为什么抓的人都那么奇怪。”
说完又将先前的看法跟他们说了一遍。“没想到阁下眼力不错。”
坐在旁边的人突然开口,看上去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被吓了两次,即使是夸她也高兴不起来,云沐颜只是敷衍地笑了一下。“谢谢啊。”
又无奈地说到:“麻烦你们下次不要突然说话好吗,而且,还要麻烦你将这里的情况说一下。”
这里是一个山贼窝,寨子很大,却没有名字,这里的老大有一柄大斧头,耍的是出神入化,他们每天不仅会到村里去抢东西,还会抓一些人回来。因为收成不好,村里有时候真的抢不到东西,山头的面积也很大,他们就会自己种一些农作物,而抓来的那些人,就供他们随意驱使。跟着山贼老大的只有百来个人,其他的事务全靠抓上山的人来做。他们有很多次都想逃跑,可那些山贼在他们吃的水和食物里放了软筋散,平常还好,每次只要一跑起来就没有力气,直至晕倒。他们还绑架有钱人,以此来换得赎金,被抓住的穷人,没法赎身,最后一家人都被抓了进来,做一些打杂的活。有很多人试着找过官府,可官府不是胆小怕事,就是贪污受贿,还有的就直接不管,再加上这里的地势,想逃也逃不了,而且就算逃出去,也没人会放过他们,索性就一直待在这里,至少有机会活下来。“喂,我问你们,这里有压寨夫人吗?”
云沐颜用八卦的语气小声地问着,在她看来,要是这个所谓的寨主是个好色之人,那就再好不过了。群龙无首,怎成气候,到时候还怕事情不会成功吗?要是美人计不行,那就只好来硬的了。“没有。”
这次说话的是里云沐颜最远的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性格孤僻,不太好打交道。“好色吗?”
“你不会是想……”最开始说话的女人听懂了云沐颜话里的意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阁下别开玩笑了,美人计可不是谁都可以的。”
“你们闭上眼睛,我给你们变一个戏法。”
众人明显不相信云沐颜说的话,但在她的催促下,还是闭上了眼。她立马将人皮面具贴到脸上,又让他们睁眼,一转头就看到云沐颜假装摘下胡子,虽然是披着头发的样子,但确实是个美人,众人都看呆了。“别看了,我的易容术还不错吧,我还可以改变说话的声音呢!”
果然,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变成了男子的声音,这时阿代也回来了,没有像来的时候一样梳理羽毛,一停下来就用左爪在地上画着刚才看到的景象。画完后就看着云沐颜,像是在说,快夸我,快夸我……云沐颜还没来得及回应,最远的中年男人就先开口了。“这是海东青吗?”
他看上去很激动,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东西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阿代。“对啊。”
话音刚落,云沐颜见他想伸手去碰阿代,本想拦住他,没想到慢了一步。阿代立马动了动翅膀,眼神犀利地看着这个中年男人,云沐颜见状立马将阿代抱开。“抱歉,阿代不喜欢陌生人,刚才你太快了,没来得及说,没伤着你吧。”
“阁下别在意,这家伙是个驯兽师,尤其最喜欢训鸟,看到稀有的鸟儿,更是痴迷。”
这是醒着的最后一个,也是除了那个女人以外看上去最好相处的一个。因为不清楚云沐颜到底是谁,是男是女,只好一直用阁下来称呼她,云沐颜倒没关系,只顾着将赖在怀里的阿代扯出来,继续想着办法。毕竟有这么多人,想平安离开,就要将那些山贼先解决掉,不然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这种情况下,动武是下下策,能悄无声息地干掉他们才是上上策,可偏偏在实施计划的时候,这个上上策出了问题,中途变成了下下策。商量好后天就只要等天亮了,云沐颜在那些看守进来前准备好色诱。果不其然,计划的第一步很成功,云沐颜出去后有一个山贼替她带路。她便借机观察周围的环境,还没看全,就被带到了山贼头头所在的地方,那也是整座山上最像房子的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