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踢掉了他手中的刀,也未察觉她是何时来到自己眼前,可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告诉他,这都是真的。“女魔头?刚才他说的话你没有认真听吗?谁允许你们诋毁我阿爹,谁给你们资格,直呼我阿爹的名字……”冰冷缓慢的语气萦绕在他的耳边,狠戾的话语飘入了周围所有人的耳中,血迹也从刀尖顺着边缘流下。在场的人听到这话又被震惊到了,他们面面相觑。阿爹?刚才出现的名字好像是……每个人都见过云无涯和温如玉,却只有秦江明发现了他们的异常,再加上愿安对摘星楼的保护,还有对云无涯和温如玉的尊敬……只要从最简单的地点出发便可得出结论,江湖上那么多宗门,为什么独独维护摘星楼,一向乖张致极的愿安为何独独对这两人恭恭敬敬,一看见云沐颜的长相,他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云无涯不想让人知道云庄主和摘星楼的关系,可现在,好像瞒不住了,只好对着那还在维护着他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带着早已按捺不住的温如玉。“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伤害我阿爹,简直是痴人说梦,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你大哥该死,你也该死,这么想见他我今天就做一次好人。”
她的表情很凶很,话语也变得凌厉,却也很害怕,明明他才是遭受生命危险的人,可眼前的人却红了眼睛。“好了,颜儿,别担心,阿爹身体好着呢,活到你出嫁绝不是问题,别哭,别伤着自己,快过来。”
云无涯就像是在哄小孩儿,声音听上去又满是纵容。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立马将匕首拿了下来,反手握着藏入袖中,这才卸下刚才的狠戾,转头的同时擦了擦红红的眼眶,满脸担心地看着身后的人。“阿爹,阿娘……”她有点儿心虚,她怕眼前的两人会对她失望,也云无涯生气,更怕温如玉担心。“云庄庄主,愿安。嗯……不错,颜儿,把头抬起来,又没做错事,别老低着头,这么自卑可不行,阿爹不是说过吗?只要无愧于心,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他人,便可放心去做,万事都有阿爹在。”
明明他们都没事,她却更加担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个,见状,云无涯熟练地替她擦了擦已经掉下来的眼泪。“真的吗?阿爹……”云沐颜终于没有再担心,反而露出期待的笑容,万分欣喜地看着云无涯。“侯大哥,让那些人把刀收起来。”
独孤安世充满戾气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仔细一看才发现独孤安世脸上的怒意。“反正出了事你负责就行。”
话音刚落就有好几枚钢珠状的暗器朝着那些人冲去,精准地打中了他们的手腕。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最角落的亭子里,刚有人想破口大骂便被侯远洋大大咧咧的声音抢先了。“刀,麻烦收一下,那玩意儿上的寒光闪着我们城主的眼睛了。”
永昼城在江湖宗门中一直都不受欢迎,平时有什么宴会、酒宴也没人会想到他们,就算有人邀请他们也只是来走个过场,从来不会和人说话,更别说多管闲事了。听着侯远洋的解释,在场的人都看向坐在两人中间的独孤安世,似乎是想从他已经恢复淡定的神色中找出一些可以让他们同仇敌忾的地方。可独孤安世只是满脸笑意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用不容置疑的目光一一迎上他们不满、嫉妒。“各位不必在意,我太困了,希望不要被惨叫吵醒才好,到时候,就不是刀了。”
独孤安世没将话挑明,在场的人也都知道这番话说得是谁,那人的脸色也不好看。“独孤安世,别太猖狂,毛头小子也敢在这里叫嚣,真是跟当年的独孤寻一模一样,别到时候也落得个一样的下场!那才是可笑!”
独孤安世没说什么,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可一道气刃直直地划断了郑剑的手臂,而且还是右手。“郑堂主怕是看不到了。”
众人还想趁机再骂两句,哪知道被一旁的云沐颜抢先了,刚刚还在哭的人立马变了脸。“独孤安世你搞什么!凑什么热闹!他要是死了我还怎么教训他。”
在场的人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云沐颜的身上,却并不是看她跟独孤安世抬杠,而是看一旁的云无涯和遭殃的独孤安世有什么反应。“一条手臂而已,云庄主请便。”
又面带商量地看着云沐颜,“若云庄主想慢慢折磨他,也不必担心,这人看着皮糙肉厚的很,流点血还是死不了的。”
城主,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话的,太明显了吧。侯远洋嫌弃地看着独孤安世,似乎是没想到他们的城主会是这样的。云沐颜搞不懂在场的人为什么会如此忌惮独孤安世,不过这不重要——至少她不觉得有什么威胁,但还是要装装样子,不然阿爹那里说不过去。“多谢。”
他看着云沐颜向他行礼致意,心底的笑意越发浓烈了,他还从未见过云沐颜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没正经多久就被人打断了。“好啊你!云沐颜!臭丫头,长本事了啊!知道你在干嘛吗!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啊!还装的一本正经地来骗我们,很有意思吗?老娘告诉你……”她刚放下心来,温如玉就拎着她的耳朵教训起来,又开始说个不停了。“不是,阿娘你听我解释,我……”云沐颜一边用手去救自己的耳朵,一边反抗着,却又被温如玉打断了。“解释?解释什么,你要真想解释,上次我们去云庄你就该好好解释,现在被拆穿了才解释,晚了!”
云无涯看着向他求救的女儿,就去拉温如玉的手,刚想开口劝她,就被她一把甩开了。“别拉我!教训完她就是你了!你早看出来了吧!还敢瞒着我,待会再找你!最好给我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不然就睡一个月书房!”
听到这,云沐颜倒是笑了,“哈哈哈哈哈……”但不敢太放肆,憋得很是辛苦。阿爹睡书房她是没见过,只见过阿爹强制让阿娘和他一起睡书房……江湖人都知道云无涯宠妻,却没想到宠到了这种地步,“睡书房”,这种话要放到其他人身上谁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城主,你以后要是惹云姑娘不开心,不会也要睡书房吧!哈哈,我实在想象不到这种画面,要亲眼看看才好。”
独孤安世倒不担心,他自有办法,看着眼前的画面,他只担心云楼主和云夫人会不会愿意将阿颜嫁给他。“白大哥,和侯大哥待久了就会变得和他一样,你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城主,说不过我也不必这样吧,再说了,我才是被你们欺负的那一个好吗!”
“……你还笑!云沐颜!你给我听好了,待会就跟我回摘星楼,那本《黄帝内经》给我抄十遍,抄不完别想离开你的房间,听清楚了,是房间,不是院子!听见没!”
《黄帝内经》!听到这几个字云沐颜差点没晕过去,那本书厚得要死,看一遍都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更别说抄了,还十遍!……她看了看温如玉,又求救般地看向一旁的云无涯。“阿娘,一遍,可以吗?我会好好抄……”臭丫头,让你不长记性,“二十遍……”“十遍嘛阿娘……”“三……”温如玉还没说完,云沐颜就立马改口了,生怕多抄一个字,那没出息的样子让一旁的独孤安世又开了眼界,他感觉今天来无狱门还真是来对了。“好好好,十遍十遍,不能再多了,阿娘,”又看向云无涯,就像被欺负了的小狗找主人告状般说到:“阿爹,阿爹……”云无涯本想帮她,可温如玉又开口了,要是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这臭丫头,日后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书房,两个月……”“颜儿,十遍,一遍都不能少,一个字都不能错,再多说一个字,就每天给我抄,抄满一年,听清楚了吗?云沐颜没想到阿爹会这么说,一旁的人更是没想到三人若无旁人地谈论起这种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温如玉又说了一句话,云沐颜真的要疯了,一旁的独孤安世也快笑疯了,恨不得她再多说两句其它的话。“别想糊弄我,你那手烂字要是还跟以前一样,就再加十遍,抄好为止,听清楚了吗?”
独孤安世又想起当日在云庄看过的春联,人像小孩儿一样贪玩,写出来的字也像小孩子的一样幼稚可爱。字如其人,不是没道理的啊!独孤安世微微感叹,不自觉,眉间的笑意更深了……孔苗这才想起挂在云庄的春联和她自己贴在窗户上的‘福’字。起初他们也很疑惑,这年轻公子看上去白白净净,一本正经,没想到写出来的字却像懵懂稚子一般,难怪……“阿娘……二十遍,字的话……我不写错可以吗?”
“敢写错一个字就再加一遍,抄到你长记性为止,要是敢再犯,就别再想着离开摘星楼了。”
开心的不止独孤安世一个,还有一旁的侯远洋。谁让他字写得也不好呢,相比起云沐颜,侯远洋的字才是真的没救了,就跟鬼抓了似的。 一旁的人也重新认识到摘星楼的人,不过他们要是认为自己真的认识了摘星楼就错了……“阿娘,当初是你说字不好不要紧的,怎么这样啊?”
一招没用再换一招便是。“当初?当初我让你多回家陪陪我呢,死丫头那你告诉我,除了家人的生辰和除夕你一年最多回过家几次。”
答案是:她无家可归。云沐颜没再说话,退而求其次,保住愿安的面子要紧。“阿娘,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好吗?这还有这么多人呢,我不要面子的?再说啦,我不要面子云庄还要啊,先放过我吧,回家随你怎么罚。”
温如玉这才放开她,其实她也没用力,所以耳朵只是变红,并不痛,说到回家再罚,云沐颜也是下了血本。“颜儿,别闹了,快把董门主放出来,有什么事私底下再慢慢处理,别让人看了笑话。”
“阿爹~,这个,诋毁你,”她的手指向被谢在吟制住的郑剑,又恶毒地看向一旁的笼子,“那个,造谣说你们身受重伤,虽只是嘴上说说,可谁知道他会不会让这话变成真的,我可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云无涯看着她被捏红的耳朵,倒还有点心疼。“颜儿,听话,大道理你不喜欢听,阿爹也不说,可阿爹的话你也不听吗?阿爹何时让你受过委屈。”
这点倒是真的,就算是云沐颜先动手他也不会让她吃一点亏,毕竟自家女儿只有自家能欺负,出完气,才会跟云沐颜算总账。“颜儿,走吧。”
她不满地皱皱眉头,又瞪了瞪笼中的人,无可奈何又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好吧”。看着她这模样,嘴角的笑容就像长在了那里一样,他只觉得要快点让她喜欢上他才好。她摸了摸自己被揪红了的耳朵,又赌气般地将头扭向一旁,正好瞟见了一旁的独孤安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满脸悠闲地看向他们这边。笑什么笑?很有意思吗独孤城主?实不相瞒,我和无狱门也有过节,现在有人替我来教训他,既保全了我永昼城的名声,又出了口气,自然很有意思。是吗?那你们永昼城还得好好谢谢我。自然。她又扭过头去,忽略了独孤安世满是深意的笑容,也没听见他在心里说的话。……不知永昼城城主夫人的谢礼够不够。她淡淡地看向一旁的郑剑,想起了上次的事情,却没太大反应,同时将左手臂伸向空中,又不服气地瞪了眼被关在笼子里的董留分。“金刀堂,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你知道后果,谢大哥,麻烦了。至于无狱门,看在我阿爹的份儿上,今天就算了,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