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那样做,我是说以你的能力,不说将我从那上面拉下来,但一开始就让我变成一个废物太子还是没问题的,为什么?”
“你赢了,还来问什么。”
宇文讳换了个姿势,将右手撑在地上,微微出神地看着头顶房梁,宇文澈瞥了眼旁边的一只手臂,没多说。“可这样就赢了你……我觉得很没意思。”
“那你还想怎样。”
宇文讳满脸不在乎,只是呆呆地看着一处出神。对,不在乎,不在乎他这么久的努力,不在乎他手里的军队,更不在乎牢笼般的皇宫……宇文讳和以往的样子相径庭,明知他为何会这样,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天沈居廉急匆匆地来到皇宫,和他说了荆秣岭去找宇文讳的事,可他却不敢相信。“太师,你说宇文讳为了一个女人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这事怎么说都有点不可思议,他可不像是那种人。”
他不相信也很正常,就连沈居廉也不大相信,可探子传来的消息也是如此,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这样。对啊,赢的那么轻松不好吗?还是在习惯了那一大堆奏折后,每天都给你添堵的人不见了有点不习惯?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传来:“只是太简单,有点无聊而已,我还想着能和你斗智斗勇大战三百回合呢,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和记忆中的宇文讳差远了。”
他故作轻松地看向门外,这里还是和以往一样,和六年前一样……那时的他们还是好兄弟,每次他都会为了逃避父皇而跑到这儿来,每次都有人替他打掩护,母后也会在宫里等着他回家。记忆中的宇文讳?他终于有所反应……小时候的自己?他努力地回想,最后终于将那些记忆从脑海中挖了出来。“澈儿,皇兄来了,还在赌气吗?澈儿?”
小时候他经常跑到凤栖宫去找宇文澈玩,每次皇后娘娘都会微笑着将一直小心翼翼的他带入凤栖宫,那种笑很温柔,也很亲切。“哼!”
宇文澈只是从打开的窗子前看了一眼,扔下这个字就气冲冲地将窗户关上。“皇后娘娘,澈皇弟还在因为昨天的事生气吗?那……我去向他道歉。”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看着皇后娘娘。他是宫女之子,虽是皇子,却处境微妙,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儿,只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玩,有一次看见宇文澈在和皇后一起散步聊天,他就偷偷跟了上去。皇后娘娘牵着宇文澈的手,宇文澈一直高兴地说着什么,而皇后娘娘也只是面带笑意,温柔地听着。阳光洒落在地上,映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好羡慕,希望母妃也可以像这样和他一起聊天。刚下过雨,地很滑,他想象着,没有注意脚下,就滑倒在了灌木丛旁边。“啊!”
刚喊完他就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可已经晚了,一抬头,皇后娘娘已经带着宇文澈来到他的身旁,又轻手轻脚地将他扶了起来。“我记得你是萱妃的孩子吧,叫宇文讳对吗?”
他看着眼前仔细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的人,以为她会很生气,他很担心,心里直打鼓,可她只是对他笑了笑,还是那么温柔。他放下心来,又看着一旁的宇文澈,最后才胆怯又害羞地点了点头,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嗯……”见他点了点头,她才牵起他的手。“走吧,你衣服都脏了,跟我回凤栖宫,我让人帮你换一套衣服好吗?”
看着自己沾满泥巴的脏兮兮的衣服,又看着皇后娘娘已被泥巴弄脏的手,本想拒绝,可一旁的宇文澈却过来把他推开了,生气地看着他。“这是我的母后,我才是母后的儿子,他才不会喜欢你呢,只是看你可怜罢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皇弟很小气。“澈儿,没关系的,讳儿比你年长,多一个皇兄陪你不好吗,你不是每天都说没人陪你玩吗?这样就有人陪你一起练剑、习武、读书了。”
讳儿!!!……就连母妃都很少这样叫他。“真的吗!?”
他听上去很开心,他也没有朋友吗?宇文讳总算碰到一个和他一样的人了,而且他也很希望有人陪她。“当然是真的。”
“好,那就和他一起吧。”
真的吗!?好啊!终于有人愿意和我一起玩儿了,我一定不会欺负你的。“不是他,是皇兄,澈儿,要懂礼貌,知道吗?好了,一起回去吧。”
宇文澈只是挠挠头,答“好”,她这才重新牵起他的手,又牵起宇文澈的手。从那以后他每天都会偷偷往凤栖宫跑,有好几次都碰到了宇文瀚,他还教他们剑术,这段时间他真的很开心。宇文澈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昨天他在比试时输给了宇文讳,还笨手笨脚地摔倒了,宇文瀚还夸了宇文讳。他其实也没生气,只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而已,而且父皇只夸他一个,他不开心,所以才不想出去。“没事,澈儿只是对昨天输给你的事不服气而已,进来等他吧,我陪你吃点心,等他自己馋了就会出来了。”
这时,窗子又开了,探出一个气呼呼脑袋,满脸通红地对着他们说话。“我才不会馋呢,也不会出来,你们自己吃吧!”
“好,那母后就和皇兄一起去咯。”
刚刚还满脸愧疚的他现在却在一旁咯咯地笑着。最后宇文澈还是出来了,还满脸别扭地说要和他一起练剑,说他今天不会再滑倒了,赢的一定会是他,会被父皇夸奖的人也是他。可他就只赢了这一次,之后再也没有赢过了。“是吗?我都忘记了。”
他依旧看着前方,宇文讳也看着庭院,依旧如往常一样,可他却不能如往常一样去空无一人的凤栖宫了。“是吗?那次我之所以会赢是因为你让了我对吧,我可不需要,现在的我一定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他没有回答,他也只是自顾自地问了他一些问题,就算他不回答也无所谓,至少他说出来会好受点。“你真的想当皇帝吗?小时候,我很骄傲有你这样一位皇兄,因为你很优秀,也很谦虚……”是吗?原来已经有人认可我了,真可惜。“从我懂事起就有人让我远离你,还说我是晟国未来的君主,不应该和你这种宫女之子称兄道弟……”可你和皇后娘娘却从未这么想过,依旧待我很好。“每次被人议论你都没有反应,我以为你是在忍耐,可我现在知道了,你只是不在乎……”在乎?那时的我在乎什么?关心?“母后不想让我跟你反目成仇,可我做不到,自己的皇兄杀死了自己的母后,换你,你会如何……”……对不起。“你为何要帮戚萱害死母后,午夜梦回,你真的不会害怕吗?”
只有这句话,悲伤中还染上了愤怒。“好了,闲谈到此为止,如果我们生在普通人家,是不是就能当一辈子的好兄弟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像是释怀了。“……或许吧……”许是想起了美好的回忆,他站了起来,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也没了刚才的颓废,用仅剩的右手拿起大厅里装饰用的长剑,又将其中一把扔给了宇文澈。“那就比比吧,虽然很久没练了,但对于这些我可是很有自信。”
此刻的他很轻松,语调也变了,可回答他的却是宇文澈满是丧气的话语,“最后一次了吧?”
明知自己会死却毫不担心,还大方地承认了,只是专心挡住向他冲来的剑刃,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了。就像他的名字,坦然面对,直言不讳。不知为何,相比夏日灼热的艳阳,冬日的阳光总是让人觉得格外温暖,无论在哪,只要能看见这缕阳光,便觉得一切依旧……云沐风将云沐颜放到床上,温如玉就坐在床边守着他,独孤安世三人本来就只想在外面等,却依旧被云沐羽威胁了一通。“这是颜儿的院子,你们要是不走就在外面等着,要是敢进来我要你们好看。”
他站在外面,冷风和不停追赶着岸边的河水一齐向他们扑来。挂在院门屋檐下一排小木板一个隔一个写上了相同的两个字——星渊。房屋各处挂满了各色各样的风铃,现在已接近冬季,除了一株梅花外,看不出院落里曾种过哪些花花草草,只有像巨伞般将房屋盖住的大树给小院增添了不少生机。一个老人家急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也没看他们。没过多久,几人都出来了,却没人理他们,只是往‘至如归’的方向走去,他们也跟了上去。一路上独孤安世都在想云沐颜恢复记忆后会怎样,而一旁的侯远洋觉得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可独孤安世就像长在了那里一样,他也只好和白空尘一起站在角落,尽力降低他们的存在感。温如玉看着独孤安世,又想到了云沐颜,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怒气也随之而来。“独孤城主,还有何事?颜儿身体不适,需要人照顾,摘星楼不便留客。”
他不想走,也一直都没有说话,一路上他都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过来,却没有什么用。好半天过去了,他终于说话了,“阿颜,她还好吗?”
“独孤城主,永昼城和摘星楼虽同为江湖宗门,但也还未达到常来常往的地步,云庄和永昼城也只是交易关系,如此称呼,是有不妥,再者,颜儿的事与独孤城主又有何关系。”
云无涯说话时的语气很平常,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可还是能接收到他的愤怒。独孤安世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云无涯说的没错,只是交易而已,他的关心似乎太过头了。那时是他的错,要是他没有那么决断,要是他有给阿颜解释的机会,有相信阿颜,阿颜就不会生气了吧?独孤安世第一次变得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出来。温如玉很不耐烦,被她重重放到桌上的茶杯也溅出水来,她实在不耐烦了,看向云无涯。“独孤城主,你到底还想干什么,要是真的有事就说事,要是没事就请立刻离开摘星楼,不然,摘星楼也不怕与永昼城为敌。”
云无涯细心地帮她把手上的水渍擦干紧,这才充满威严地看向独孤安世。“独孤城主,你到这来只是为了颜儿的话就大可不必,颜儿心悦你时,你不在意,当她如你所愿离开时,你又难以忘记,云庄和永昼城的交易我们还是知道的,为何是颜儿,你自己想必心知肚明吧。”
确实,云沐颜离开后他就开始想他,可在那之前他似乎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到底是何时?是她哈哈大笑时?是她如他所愿离开时?是她不再用热切的眼光看向他时?是他怀疑那些关心是假装时?还是他得知还有人在等他时?……应付戚萱的方法有很多种,他偏偏选择让人假扮云沐颜,还因为愿安和云沐颜相似而百般迁就,就连谢在吟他都觉得碍眼。他只是站在那里,眉头紧锁,等他回过神来又想起了云沐颜,她不想让他伤心,就连皱眉她都不想看见。换做以前,她一定会立马笑着跑过来安慰他,一想到这儿,他又觉得自己不识好歹。侯远洋太无聊了,就想找白空尘聊聊天,眼睛却一直盯着怒气冲冲地温如玉,还有在帮她剥橙子的云无涯,就连云沐风都只是严肃地看着独孤安世。云沐羽将右脚踩在椅子上,左手拿着苹果,扔,接,扔,接,最后才一口咬了下去,看他的样子,他咬的似乎不是苹果,而是令人讨厌的独孤安世。他又看了看门外,艳阳高照时水天一色的美景现在看来却显得无比凄凉。哎,你说云夫人会不会把我们城主打出去。永昼城和摘星楼一向相安无事,就算他们再怎么宠爱云姑娘,也不会如此。说得轻松,你看那云夫人的眼神,还有那两位,除了云楼主,一个个都恨不得将我们城主活剐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