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龙魄这句话并不是什么玩笑,他渐渐收敛了笑容。一张苍老但依旧俊俏的脸上写满严肃,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答应的话,我真的会把合同收回的,而且在他回去之前,我都不会资助何家一分钱,当然也不会分出半点势力去帮助你。”
何父稍微的犹豫了一下,扭头去看何风峡的面色,看到这家伙一脸渴望的盯着易龙魄,心中微动,便猛地点了点头。哪怕何母在一边拼命的拽着他的衣角,可何父依旧点头如捣蒜,“如果风峡能够跟在先生身边学习,即便要我夫妻二人的性命又如何?钱可以再赚,但有些机会稍纵即逝。”
易龙魄轻声笑了一笑,看着这个容貌普通的中年人,眼神当中的欣赏一闪而逝,对身边的文秘说道:“把合同收回来吧。然后去买两张车票,你们先行离开。至于这位小孩……”易龙魄的目光看向了何风峡,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风峡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下意识说道:“何风峡,我叫做何风峡。”
易龙魄摘下自己的腕表,那是瑞士某位商人送给易龙魄的生日礼物,品牌也许在普通人眼里,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然而在欧洲的上流圈子里面,有这么一块表,已经算是身份的证明了。而易龙魄则是面带微笑,直接把他递给了何风峡。何风峡全然没有想到这块表,不但在当初的京都足以买下一大片楼房,直至今日,已经发展到了寸土寸金的京都地域,依旧如此。毕竟它所代表的更多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你喜欢这块表?”
易龙魄笑吟吟的看着何风峡,眼中有些拿捏不定的犹豫之色,“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现在走路,一直走到易家,我就可以把这个手表给你。”
何风峡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伸手拿下了易龙魄手中的表,狡黠道:“我才不走呢,我又不知道易家在哪里,这个表我看一下就可以了。”
哪怕何家再怎么落魄,何风峡也不是那种缺少玩具的孩子,他之所以喜欢这块手表,只是因为手表表盘上镶着的蓝宝石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有些刺激他蠢动的内心。没有任何其他的含义,何风峡只是喜欢而已,就像是青春期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那就等你看完好了。”
易龙魄阻止了旁边满头大汗的何父,轻声说道:“你无需担心,如果他愿意跟着我,也行。不愿意的话,我也会把那个合同给你。”
何父心中微微一定。而这个时候,何风峡抬头看了一眼他,眼中似乎流露出什么色彩,而后微微闭上了眼睛,手里摩挲着这个表,然后过了一两分钟之后,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易龙魄,说道:“那我还是想要这个表好了,你能告诉我易家在什么地方吗?”
“你果然不是个一般的小孩子。”
易龙魄呵呵一笑,他先前之所以会注意到何风峡,当然不止是因为何风峡的目光,一直聚焦在他的腕表上面,而是因为何风峡虽然看着他的手表发呆,然而右耳却悄然的竖起,而右眼眼眸也是在收缩、扩张,似乎很有规律一般。而易龙魄先前询问的时候,何风峡又像是压根没有听到先前易龙魄和何父的对话一样,一口拒绝,等到何父有所动作的时候,易龙魄马上就知道,这个小孩子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哪怕他在出神,在发呆,也将周围的信息一一收入了心神当中。哪怕并没有主动的去看,去听。然而等到他想起时,依旧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像这样能力的人,虽然很少,但若是换一个时间节点的话,也许易龙魄并不会太在意,但这一次,他罕见的想要把这个小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原因倒是非常的简单,易相已经二十六岁了,现在也有了自己的伴侣,虽然有些乱糟糟的。但易龙魄对何风峡说,“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帮助易家。”
何风峡说好。只是那时候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他,还不明白“走”这个字的意思,到底有多少,哪怕他已经足够早熟,也不认为“走”就是“死”的意思,因为“大先生”一直都很健康啊,到处去旅行,去湘南湘北,去看长江黄河,逼着他看书写字。如果他一懈怠,就狠狠用手杖敲打他的背部。这样的大先生为什么会死呢?“每个人都逃脱不了死亡的结局,何风峡,我并不把你视作我的弟子,不是你没有资格,而是我没有资格,我只是一个凡人而已,而且有很多我弄不清楚的问题,也许在别人的眼中我有一些超乎常人的能力,但实际上我只是一个傻瓜而已。”
站在湘北的高桥上面,易龙魄对何风峡说出了最后一番话,也就是最后一课,那是一个清晨,大先生突然提议说要去看江水涛涛,何风峡意识到了什么,但还不太明确,就跟着过去了,结果到了之后,发现只有大先生,没有陶风雷、方义山。就连蔡五,还有另外一些武夫也没有。桥上只有他和大先生易龙魄。“我本来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让老陶,或者义山教导你一些东西,有什么就教什么,当然我会的,我也不会藏私,但我后来改变了注意,我觉得我们三个都不适合当老师,我们的思想太过偏激,我们的矛盾会在你的身上集中爆发……”“所以……对不起,小先生,我把你带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我只剩最后一点时间了,在我离开之后,如果你想要离开易家的话,就多等几年。小心义山,我走了之后就没有人能够限制他了。但你更加要小心的,还是老陶。等到他们发现你是一柄利刃了,如果你一直留在易家的话,会成为他们的傀儡。”
“无论你怎样的防备,以你的道行,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