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握着方向盘,因为手心的汗,双手都有些打滑。她想,一直以来,提到乔苍,贺行之都在回避,可刚才面对敖翔电话里的质问时,他却变相承认了。他不仅害死乔苍,还要对知情者灭口,要赶尽杀绝。路遥想得头皮发麻,再回想这一段时间与贺行之竟然越走越近,心中更是万分自责。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乔苍和敖翔。或许,这次出行,也是贺行之为了引开她,更方便对敖翔动手?开车走神的路遥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慢慢靠近。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一点点打湿地面,让路面变得有些滑腻。回城的路有一段在抢修,路遥差点撞上横档在前面的警告牌,施工的工人大声吼她,指挥她绕路而行。她顺着提示拐到公路下方的一条乡间土路上,因为下雨,道路变得泥泞不平。雨刷一下一下地刮着,路遥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时,她从后视镜里发现后方有一辆越野车正急速驶来,引得泥土飞溅,气势汹汹。路遥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下雨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司机是谁,但她隐约觉得是贺行之。毕竟那种好像没路也能开出一条路的生猛开车方式,一般人的确做不到。她发狠踩下油门,车子疾驰而去。与此同时,对面出现一辆货车,歪歪扭扭的开着,还冲路遥闪了两下大灯。这条临时辟出的道路十分狭窄,正在加速的路遥显然避之不及,眼看着就要钻进大货车的车底。忽然,后方多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甲壳虫撞向一边,而替代路遥迎上货车的,是那辆越野车。越野车一个九十度的甩尾,横亘在大货车前,整辆车右半部分变形地厉害,远远看去仿佛被卡车吞入口中。路遥连人带车向一旁的水渠翻去。昏迷前,除了天旋地转和车身发出的闷响声,她依稀好像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是要死了吗?路遥感觉自己的大脑十分清醒,可就是身体不听使唤。耳目口鼻,全部失去联系。……当路遥终于恢复知觉,浑身的疼痛让她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她感觉手脚都紧绷着,垂眸向下扫了眼,什么也看不见,想要歪头看看胳膊,刚扭一下,脖子都差点断了。浑身上下好像目前只有眼睛能动。不会瘫痪了吧?!路遥把自己吓得不轻,如果真是这样,她宁愿去死。眼睛眨了眨,瞟向病房四周。一个颓丧人影窝在沙发里,惹得她差点喊救命。那男人的衬衣皱皱巴巴的,也不知道几天没换过,胡子都长出来了,络腮胡的形状基本已经成型。还有那头发,和鸟窝有的一拼……好在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的福,路遥在眯着眼睛看了三分钟后,还是认出了贺行之!路遥不免感慨,人长得好看果然可以任性,都这么邋遢了,居然还能演变成一种慵懒和颓败的美感。路遥斜眸打量着男人,回忆着入院前的经过,想起了敖翔,也想起了她与贺行之的争吵。这时,病房的门开了,路遥赶紧闭上眼睛,只留了一条缝。进来的是蒋剑豪。他望着病床上的路遥,脚步很轻地走到监测心率的仪器旁,检查了一下各项数值,刚要准备拨开路遥的眼皮查看,贺行之就醒了。蒋剑豪收回手,注意力都放在贺行之身上,见他这副模样,不免摇头叹息。“你在这儿都待七天了,不怕长毛啊?”
蒋剑豪走到贺行之面前,故意捏起鼻子。这VIP病房是有独立浴室的,但他不确定此人有没有洗澡的心情。贺行之没理会,一张口,声音哑得好像被砂纸打磨过。“怎么样?怎么还不醒?不行就转院。”
蒋剑豪拍拍他肩膀,“转院?就她这体格,兴许在路上就和你拜拜了。哎?”
说话间,贺行之已经起身揪住蒋剑豪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提起来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蒋剑豪赶紧安抚这头暴躁的狮子,“她的心率和其他指标都稳定了,没有生命危险,应该很快就能醒。不过这种时候,意志力才是最关键的。”
“意志力?”
贺行之重复道。蒋剑豪好为人师地解释:“对,简单来说就是她的求生欲。如果她有放不下的人或者事,你多和她说一说,搞不好就能刺激她尽早醒过来。”
贺行之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蒋剑豪看他魂游天外的样子,劝道:“我说,你还是回家收拾收拾吧,不然她醒过来看到你这样,估计也得再晕过去。要不我一会儿给你送套衣服过来,你先去洗个澡啊?”
“我每天都洗。”
贺行之斜了他一眼,眼尾带刀。蒋剑豪浑身一冷,立刻说:“我就说嘛,你肯定不能坚持七天不洗澡。不过,你那什么……挺爷们的。”
说着,蒋剑豪指了指自己的两腮和下巴,暗示贺行之该刮胡子了。贺行之没理会,问道:“怎么刺激她最有效?”
蒋剑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比如你们俩的幸福时刻,甜蜜经历什么的,有没有你觉得她会比较难忘,或者当时很兴奋的?”
贺行之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是吧……”蒋剑豪难以置信的表情,又招来贺行之冷冷的白眼。“那……实在不行,就说点会让她激动,甚至生气的事情,比如想暴跳起来揍你的那种……打个比方啊,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她有想杀了你的冲动,就更好了。人在仇恨之中的力量可是很强大的。”
蒋剑豪一本正经道。贺行之狐疑地瞥他,他咽了口唾沫,说只是提个建议,具体的还得自行斟酌。“那什么,我先走了,你……别忘了哈……”蒋剑豪又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溜之大吉。关门时他特意留了条缝,躲在门外偷听。不一会儿,就听到贺行之的声音。“路遥,你不是要为乔苍报仇么,你不是恨我么?那就赶紧醒过来,我还等着你找我报仇呢。”
“卧槽。”
蒋剑豪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贺行之顿了顿,又继续,“路遥,别忘了你还有个弟弟,如果你还不醒,我就断了他的治疗费,把他赶出福利院。”
门外的蒋剑豪要不是怕挨揍,早就推门进去规劝了。躺在病床上的路遥也没好到哪里去,贺行之这赤裸裸的威胁,还真是能把死人气活了。她生生忍着,想听听贺行之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路遥,你再不醒过来,我也不会让敖翔好过。”
贺行之的话越说越重,尤其是这一句,透着浓重的杀气。路遥眉心一皱,睁开了眼睛,却在同一秒发现了不对劲。她本来想骂他的,可却没有声音从嘴里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