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很和眼缘,所以每次来这医舍总是会多注意一下。小孩子其实很坚强,坚强到让她的不由得想对他好点,给他一些温暖和关怀。颜夕坐在素雅的马车上,纤秀的手指撩起车帘向外望去,陵城县已经开始恢复了往常的热闹,或许是因为霍乱不再是无药可医让人惧怕的不治之症了,所以街道上也慢慢恢复了人气儿。城里已经能够自由出入,只有城东还在封锁中,不得随意擅自出入,现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颜夕一直以来紧绷的心也觉得轻松下来。两个时辰之后,马车一直行驶出城外西郊的一座宅院大门停下,颜夕轻松一跃跳下马车,向往常一样朝着门里走进去。从门外到内院,都有封晏留下的重兵把守,颜夕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西厢房,雕刻精美的花窗打开着,薄雾般的阳光倾泻进来,屋内的装饰简单精致,梨花木的床边浅粉色的轻纱罗曼垂落下来,里面躺着的人儿若隐若现。颜夕坐在床边,将锦帕打湿轻轻擦拭着床上人儿的脸,轻声说道:“絮儿,能做的我都做了,你一定要醒过来。”
床上的人安静的躺着,清秀的脸上苍白无力毫无血色,若不是微微上下浮动的胸膛以及鼻息微弱的气息,根本看不出是个活人。那日他们将花絮带回俞城的路上,颜夕便开始进行抢救,那时候她自己也是茫然无措的,眼前的人心脏分明已经停止跳动,腹部的伤口鲜血直流,她却仍然不想放弃,因为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她成功了将花絮救了回来,好像活死人一般安静的躺在这里,鼻息下若有似无的呼吸,勉强维持的生命脆弱不堪,都是以她配置的药草吊着命。絮儿成了植物人,而且随时都伴有生命危险,或者说她的半条命还悬在鬼门关,不知道哪天就会被阎王小鬼把命收走。晏王派遣重兵把守,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一旦被人知道花絮还活着,恐怕幕后有人不会善罢甘休。“絮儿,如果你还想再见到离轩,还想回到他身边,千万不要放弃,快点醒过来。”
那个男人还在等你。替花絮将身子清洗干净,然后喂了汤药,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天色已经不知不觉地暗淡下来。颜夕吃过晚饭回了自己的房间,这半个多月她每日都会过来,偶尔也会在这里住下,晏王特意让人安排了这间房给她。推开木窗,她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一轮新月高高挂起,发出淡淡柔和的冷光。来到这里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围绕在她身边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她为何会来到这里?不是一个时空扭曲的意外,而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说不清道不明,这样的感觉不断盘绕在心弦,颜夕的手不自觉的将脖颈上挂的血玉轻轻攥在手指间,清秀的眉微微紧蹙,心中更加凌乱。翌日一早,颜夕乘着马车驶在蹊径小路上,道路两边是一片郁郁青青的小树林,穿过树林不远处是地势陡峭的悬崖,两岸断崖绝壁隔河对峙,河面水势湍急、翻腾怒吼,由高到低顺流而下。声势浩大的流水声隐隐约约地传进颜夕的耳中,听着流水潺潺的声音,仿佛感受到了生命的静美,这声音犹如津巴布韦的拇指钢琴一样让人听的能达到忘我的境界,但拇指钢琴是让人来拨动琴弦发出的,而流水的声音却是大自然谱成的。颜夕苦笑一声,钢琴吗?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现在竟然还觉得十分怀念。马车不徐不慢地驶在小路上,清风吹起车窗的纱幔,她侧耳聆听着曼妙的声音,宁静安详。一个小老头偻着背时不时的拿起手中的酒壶灌进嘴里,不经意间看到马车上的人儿,眼中一阵错愕惊讶,然后拾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再定眼一看,还是那个人。小老头心中了然会意一笑,匆匆大步向前拦在车前,车夫连忙停下马车,一双厉目防备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干什么?”
车夫轻斥道。小老头嘿嘿一笑,满不在意地喝了一口酒,撒泼耍赖:“老头子我累了,要坐马车。”
车夫微眯起眼,来回打量着这个老头,具有威慑性的眼神好像要穿透他一般。老头也不在意的任车夫打量,心里倒是挺满意的,嗯,不愧是那小子教导出来的人,不错,不错。颜夕听到声音撩开车帘,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两个人互相对峙,一个戒备着好像随时会拔剑而出,另一个撒泼耍赖毫不退让非要坐马车。“小三,不就是蹭车坐么,让他进来吧!”
颜夕轻笑一声,说道。那声小三让车夫脸色变了变,默不作声,算是妥协了。没办法,云七小姐的吩咐他肯定要照办。小老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得意洋洋的对着车夫哼了哼,身形矫健地一跃,入了马车,一看就是练家子。小三车夫见状,有些后悔自己的妥协,将这样的人放进马车里,他实在不放心。颜夕安抚地对着小三笑了笑,示意他继续上路。她倒是没感觉出来这位老人家有危险,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倘若老人家没有恶意,真的只是搭个顺风车,她也不介意帮帮人家。上了车,小老头笑眯眯地来回打量颜夕,颜夕回以温和一笑,问道:“老人家如何称呼?去陵城县探亲吗?”
老头喝了一口酒,点点头:“老头姓莫,你就叫小老头一声师父吧。”
然后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继续说道:“老头子算是去探亲,老子要去找个小混蛋好好算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