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曦透过重重浓云洒落光辉,凤紫若头痛欲裂的醒来,嘤咛一声,捂着沉沉的脑袋,眉头微蹙,她这是怎么了,睁眼望向周围,长桌上横七竖八卧着数只酒壶,弥散的记忆渐渐回归脑海。昨晚,她与独孤傲把酒畅言,她问了他许多事,也喝了很多酒,她一定是醉了。华帐内烛光已灭,有些朦胧,不见独孤傲的身影,他走了?何时离开的?使劲摇摇头,神智稍稍清醒,她掀开厚褥,发现衣带全解,只着贴身亵衣,脑中一个激灵,昨夜他碰了她吗?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忽然,她想起什么,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迅速穿好,轻轻撩开帐帘,赫然看见一抹娇小的人影站在晨光中,柔弱轻薄的身子薄如蝉翼,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了。珠玉在帐外站了很久,见帐帘微微挑动,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帘子后面静静凝望,她醒了!看清渐渐清晰的人影,凤紫若眼神一闪,“珠玉,是你?”
看样子她是在等她。珠玉点点头,环顾四周,见无人看到,便迅速闪入营帐,急切的说:“姑娘,你快逃走吧!”
她一怔,柳眉微扬,不解的问:“为什么?”
珠玉神色有些焦急,将帐帘挑开一丝缝隙,仔细看了一眼,然后放下,说:“皇上要利用姑娘威胁南宫寒,两国对峙已久,很快就要大肆开战了,珠玉不想姑娘被牵涉其中,太危险了。”
凤紫若听闻,有瞬间的呆滞,独孤傲要利用她来威胁南宫寒?不,她无法相信……她定定看着珠玉,严肃的说:“这些你是如何知晓的?我在军中多日,为何不见独孤傲有所动作?”
珠玉压低了声音说:“几日前我去山中采药,远远的看见皇上和宁王在山林里谈话,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宁王的样子很气愤,他们没有发现我,于是我悄悄走近他们,躲在一块岩石后面,听到宁王说‘大哥莫要一意孤行,利用凤儿胁迫南宫寒退兵的胜算不得而知,她会多么伤心,你一定会后悔的’,而皇上说‘朕决定的事,从不后悔’。”
凤紫若只觉胸口一阵发堵,气息不顺,心口剧烈起伏起来,珠玉赶紧扶住她,担心的说:“姑娘不要再犹豫了,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啊!”
她紧紧咬着牙,挣开珠玉的搀扶,步履不稳的走到床边,扶着床沿坐下。沉默了许久,她转头看着珠玉,“你去山里采什么药?”
珠玉一愣,眼神闪烁,流露出悲伤的目光,看着她,欲言又止,然后像狠下决心似的,缓缓抬手从一侧耳根处撕扯下一大块假皮,露出半边纵横交错的伤疤,丑陋的像蛇一样爬满半张脸。“怎么会这样?”
凤紫若惊呼,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上那片生硬发黑的疤痕,“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她怜惜的轻抚,眼眶禁不住湿润了,这样的伤痕,一定很痛,“珠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珠玉瞬间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划过弯弯曲曲的伤疤,那一块丑陋的黑疤更加狰狞恐怖。“秋瑟苑失火那天,烧了很久无人救火,我担心姑娘安危,便冲进火海,谁知遍寻不到姑娘的身影,就一直在火中呼唤姑娘,却不慎被焚烧坍塌而下的横梁砸中,后被前来扑火的侍卫救出,捡回小命,可是,毁了半边脸……”凤紫若呆住,原来是为了救她,“珠玉,你怎么这么傻?值得吗?”
“值得,姑娘待珠玉亲如姐妹,就算为了姑娘而死,珠玉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她身心震动,她何德何能,让珠玉待她如此!“你……去山里采的药是……治烧伤的药?”
珠玉点头,“军中药品短缺,我只好自己上山去采。”
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天已大亮。珠玉神色一紧,拉住她的手,“姑娘,时间不多了,你赶紧走吧!”
凤紫若看着帐外攒动的人影,“可是,周围守卫森严,帐外的两名侍卫都识得我的样貌,根本无法逃离。”
珠玉握紧她的手,“姑娘放心,我有办法。”
看着珠玉信心十足的眼神,凤紫若将到口边的话咽下,心一横,就赌一次吧!两人互换了衣服,帐外的两名侍卫不知何故不知所踪,心中明白这一定是珠玉做的,不敢耽搁,凤紫若低着头,一路从营帐疾步往北走,而一路上擦身而过的士兵似乎都没有怀疑,没有认出她,很快她便隐入山林,没入青山翠林中。进了山,她便拔腿狂奔,不知跑了多久,身体中再没有力气了,她停下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回头望着被她远远抛在身后的那片军营,心中百转千回。独孤傲,你一次次利用我,负我,自此,今生,亦不相见。空荡荡的大帐中,空气中还弥漫着昨夜烈酒浓香,凌乱的床上还依稀残留着她的气息,洁白的枕衾上留有两三根乌黑的青丝,染着她的香味。独孤傲站在床边,俯身捻起一根青丝,握在手心,他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忽然想到她酒醉后的憨态可掬,潮红的脸颊,一双漆黑的眸子晶莹剔透,他的唇角,慢慢勾起。“奴婢参见皇上。”
一声女子的柔软嗓音打断他飘远的思绪,含笑的眼眸瞬间化成了冰。“说!”
他的声音平静,散发着王者威仪,令人心战。“奴婢已奉皇上旨意,将她送出军营,皇上答应奴婢的事,不会食言吧?”
他眼神一凝,眸中寒光乍现,毫无感情道,“朕自当一言九鼎。”
女子目光欣喜,跪拜在地,“谢皇上隆恩。”
青山缭绕,连绵起伏,一座座山峰就像跨不过去的屏障,阻挡住她奔走的脚步。凤紫若抬眸远望,疲惫不堪,走了一天,饥渴交加,她在一块平地上坐下,拿出珠玉帮她准备的干粮和水吃了起来。这一次,她要远离一切,抛弃所有,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利用了。夜风冷冽的在山谷中肆虐,凤紫若瑟缩的躲在一个临近傍晚时才找到的小山洞里,那象是猎人们偶然留在山间的避息之所,山洞里有柴禾,凤紫若笨拙的费了半天的劲才点燃了那柴火,可是那柴禾虽然在噼叭作响,但它的热度却怎么也暖不了她的一颗心,那是千疮百孔的一颗心。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大千世界,明明是这么的大,可是那属于她的栖息之地她却不知道在哪里。她不会去见南宫寒,她也不会去找佐淳她只能漫无目的的在这世间游荡,就象一缕魂,无所归依。干粮与水早已食之无味,凤紫若就这样抱着膝呆呆的看着那火光发呆。她想要回家,可是父皇,可是母后早已被独孤傲残忍的杀死,而究其根由却是因为她,因为她的一句话,一切简单却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