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义净和善行每天随意在扬州周边行走、参学的时候,弘祎论师已根据信件的指示抵达了江宁。江宁位于扬州豪华地带附近,素有“上元之民善商,江宁之民善田,龙都之民善药,善桥之民善陶,陶吴之民善剞劂,秣陵之民善织,窦村之民善刻”的美誉。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因为江宁一带多山林,要在山林地带的田地里完成种植并获得好的收成,必须有比较好的种植技艺。为了活下来,江宁一带的民众费尽了心思,而他们为了生存而挣扎的努力,最终换来了较好的回报。周围的人都知道,要种好田地,请教江宁百姓是最好的。因为山地较多,这里的寺庙也一直不少。尤其是宋齐梁陈以来,在这里佛教兴盛,伽蓝精舍接栋连甍,名字也往往相互错杂。比如,庄严寺有大庄严寺和妙庄严寺,招提寺有大招提寺、小招提寺等。弘祎论师原本到江宁曾经参学,现在得到一些旧友抵达江宁的信息,于是,很快就来到了江宁。在这里,弘祎论师参禅拜佛,与旧友论学,连续两天,很是愉悦。这一天,几位朋友一起前去见另外一位朋友,在这里见到了玄瞻师。弘祎论师与玄瞻师一见如故。当几位朋友说到弘祎论师即将与几位朋友一起出发前往五天竺求法,玄瞻听着只是沉默不语。弘祎论师见玄瞻沉默,于是问道:“玄瞻师,请问有何不妥吗?”
玄瞻问:“请问弘祎论师这次前往五天竺,主要目的是什么?”
弘祎论师说:“一切随缘吧,毕竟是我佛圣地,前往五天竺访圣地,不是很应该做的?”
玄瞻问:“这么说来,你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对吗?”
弘祎论师道:“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参访圣地,这不就是目的?”
玄瞻笑着说:“其他同行人,也是这样想的吗?”
弘祎论师答道:“也许吧,不清楚。但我知道,义净律师的目标很清楚,他是想去搞清楚佛教戒律中的一些疑问。”
玄瞻说:“大唐建国以来,前来大唐求学儒学、道教还是佛教的人员不少,前来弘传佛教的高僧也不少,大家都有着自己比较清晰的目标。贞观十九年(645),李义表、王玄策至天竺,与摩伽陀国摩诃菩提寺立碑,并于王舍城登耆阇崛山勒铭。这些事,连唐朝使臣中非佛子之人都能轻易做到了,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参访圣地,又何必专程前往?”
弘祎论师道:“这么说来,倒似乎真的不那么适合前往呢。”
玄瞻说:“如果弘祎师只是想去参访圣地,倒不如在国内,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用于研读经论,将现在已经传入国内的经论研究清楚,并将这些经论中的深意阐释给更多的信众听。”
听到玄瞻的劝阻,在一旁的几位朋友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也开始附和玄瞻的说法。玄瞻最后笑着问:“听说义净律师年富力强,他应该还很年轻吧?”
弘祎论师答:“他还不到不惑之年。”
玄瞻笑着说:“看,他才过而立之年,向着不惑之年进发。而我们可都过了知命之年。昔年慈恩三藏为了搞清楚《瑜伽师地论》前往五天竺,历经十七年才返回国内。以咱们的年龄,如果在海外漂泊近二十年,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有命回归故土?”
弘祎论师感慨道:“义净律师说,法显法师当年六十多岁才去,回到国内。也有不少高僧和使臣往返五天竺,耗时也不长。所以,我如果去,应该还是有命回来的吧?”
玄瞻说:“可是,就为了去一趟,浪费那么多宝贵的时间,还要承受可能丧命的风险,值得吗?咱们佛教主张的是坚守身心,让心灵保持宁静。达摩祖师说,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既然我们在国内就能入道,又何必冒着风险外求?”
弘祎论师的心再次动摇了。几位朋友听了,也劝道:“玄瞻师说得很有道理。弘祎师似乎还没有系统学习语言,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不如国内方便,还是留下来吧。”
弘祎论师叹了一口气说:“那么,我回去坐夏,坐夏之后直接回莱州吧。”
几位朋友笑道:“既然是打算了回莱州,又何必一定要去道场寺坐夏?就在这里,咱们几位一起讨论佛论,不是更好?”
玄瞻师笑着道:“如果弘祎论师觉得可行,那我着寺里的沙弥跑一趟道场寺,送两封信,一封信给义净律师,告知弘祎师的决定,一封信给道场寺方丈,说明弘祎师不去坐夏,如何?”
弘祎论师听了,叹了一口气。其实,从一开始,他确实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去。而事实上,他昨天还收到了一封信,来自处一法师,他很怀疑,处一法师并不打算再去五天竺了。处一法师的信让弘祎论师也有了一些犹豫。而在听到玄瞻师的分析之后,弘祎论师突然觉得,自己当时想要前往五天竺的想法,确实有些冲动了。他不再反对玄瞻师的提议,很快写好了信,派小沙弥送去了道场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