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向五天竺邮寄的任务,义净深感自己的见识又增长了一大截。如果土窟寺那边知道,原来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传递到五天竺去,不知道还愿不愿意搞一个月的法会呢?想到这,义净马上摇摇头,觉得那些事根本不应该让自己耗费心神。“回去之后,咱们也收拾一下,准备前往广州吧。”
义净对善行吩咐道。“好的。回去之后,我给东山寺写完信就可以出发了。”
善行说。“东山寺?”
义净愣了愣神。“是的,师父,我此前在东山寺出家。”
善行笑着回答。“咱们在洛阳见面,根据《史记·周本纪》中讲,东山是殷商故地,我一直以为你是在洛阳一带出家。”
义净淡淡地说道。“是弟子没有说清楚。弟子当时本来也是在想,到底去哪里出家好呢?就在弟子犹豫的时候,听人说冯貌山道场里有一位很著名的高僧。于是,弟子想,既然要学,就跟着著名的高僧学习吧,就前去冯貌山打听,还真有一座很不错的寺庙,叫东山寺,于是,弟子就拜进了东山寺。”
善行解释道。“那就怪不得你总敢于问别人不敢问的问题,敢于说别人不敢说的话了。”
义净笑着说。这一次,义净算是第一次清楚,原来,他听善行说他离开晋州,访道东山,竟然是受他们相遇于洛阳而误会了,善行去的东山是洛阳,不想,善行去的竟然是蕲州东山寺。误会解除后,义净便基本上清楚了,原来善行敢问善问,也是有原因的。“怎么说?”
善行不解。“一直听闻东山寺高僧弘忍禅师是一位很善于鼓励弟子们相互探讨学问的。”
义净答道。“嗯,是的。”
善行说道,“方丈很愿意鼓励大家探讨学问,就连在寺里学习的普通参学,也允许他们参与讨论。”
“这么说来,蕲州东山寺是一个很不错的参禅之处。”
义净感慨道。“可也不好。”
善行嘟哝道,“否则,我也不至于离开东山寺了。”
“怎么不好了?”
义净很惊讶。“师父不知道,我在东山寺里,可没有机会学习,天天有干不完的活。”
善行说。“我每天白天需要劈大量的柴,还要扫地、挑水,直到晚上才能到禅堂里听弘忍法师讲法。”
“其他人都是这样吗?”
义净问。“是的,所有跟随方丈学习的弟子,都是这样。”
善行说。“每隔一段时间,方丈就会让他认为已经学成的弟子离开,去各地修行和学习。”
善行说,“也有像我这样,因为感觉在东山寺学不到自己想学的,于是主动离开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的。”
“方丈同意你们这么离开?”
义净问。“方丈才不管呢,每年到他那里学习的,可不是小数目。而且,方丈要分神管两个寺庙呢。”
善行道。“两个寺庙?”
义净有些不解。“是的。我们东山寺其实是方丈弘忍禅师在跟随他参学的人越来越多之后,才新建的。”
善行说,“我在东山寺的时候听说,我们的寺庙渊源很深,自从达摩祖师航海而来,到处讲学觅徒,最终将象征佛祖释迦摩尼心印的禅宗衣钵传给了二祖慧可,二祖后来又传给了三祖僧璨,三祖再传,传给了他所收的徒弟道信,道信再传,传给了现在的方丈弘忍禅师。在道信禅师去世的时候,弘忍禅师在双峰山上继任法席,领众修行。后来,因为方丈的名望越来越大,很多人慕名而来,方丈虽然赶走了一些、送走了一些,但愿意跟随他学习的人实在太多,方丈于是就在冯貌山另建了东山寺。”
“原来是这样。”
听到善行的解释,义净恍然大悟。“是的。”
善行笑着说,“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每天吃喝都是很大的花销,弘忍禅师于是安排所有人,打柴的打柴、挑水的挑水、种田的种田,所有人在那里都得干活,即使弘忍禅师自己,也是每天都要干活的。只有到了晚上,大家才能坐在一起听禅师讲法。”
“很不错啊。”
义净感慨道。“可是,这样一来,每天干活的时间就太长了,到晚上听法,有时候体力跟不上,难以跟上。”
善行感慨,“更何况,跟着学习的人也太多,能真正受到弘忍禅师亲自指点的机会太少。于是,我最终选择了离开。”
义净笑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善行愿意跟随自己了。这不仅是因为善行想学佛教律仪,更重要的是善行想要随时有疑惑能够得到比较有效的解答,而他在东山寺里,并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实现这个目标。禅学更重智慧,佛教律仪更重规矩,前者重实质,后者重形式,两者的差别让善行觉得在东山寺学不到太多,也是比较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