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媳妇。”
景肆庭院里,有熟悉声音传来,苏玉擦擦手、锤着酸痛不已的腰绕过来,惊喜道,“刘叔?”
“还真是你,我到镇里听闻有位苏娘子开食肆,还纳闷呢,若是被轰出来可如何是好。”
老刘头将药箱摆放在桌底,环顾四周,倒是啧啧称奇,“没成想,你们竟然在镇里混得如此出息。”
“我总是听苏大海吹嘘,说你如今颇具家底……”老刘头咕咚咚喝两口水解渴。镇里果然养人,苏玉在村里时枯黄蜡瘦,可如今红润饱满,神采奕奕,倒是瞧出几分京城富贵人家的风采来,让人移不开视线。直到春红将定胜糕端出来,摆在他面前碰撞出的声响让他回过神来,倒是也讪笑着,自觉有些冒犯,说,“我也只是到镇里卖些药材,顺便来看看你。”
“李家媳妇……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跟你说。”
老刘头欲言又止,苏玉瞧出他的为难之处。“刘叔,你若是有事便直说……”苏玉说罢,老刘头便像是吃下颗定心丸似的,说,“昨日我路过你家,有瞧见苏大海在揍媳妇,那叫一个惨。像是酗酒以后行事,嘴里还叫嚣着什么,白养她竟然也生不出半分银两来,只知道吃白面……”应当是有许多难听的言论,都被老刘头给藏起来,并未说出口。苏玉回忆起初次清醒过来时,见到那眼眸里都是绝望的妇人。原主能够活到今日,多半是靠着养娘的照拂。她虽然碍于苏大海的压迫不敢明面做任何事情,可背地里却偷偷给苏玉些吃食,未馊掉的馒头,从口食里省下来的青菜等物。即使原主不感激,苏玉是感激的。身不由己,听闻当初养娘也是被苏大海用两粒碎银子给买回来的。“刘叔,多谢你前来与我说这些……”苏玉回头对春红摊开掌心,春红愣神片刻,便将从李伯处收来的今日账房营生递过去,道,“全部在这儿了。”
苏玉打开,取出五两银子,其余便都交给老刘头。“刘叔,劳烦您把银两偷偷带回村里,交给养娘。切莫要让苏大海知晓……”苏玉说罢,又从腰间取出些银子塞进老刘头的手心,“这算是我给您的跑腿费,如今镇里的景肆刚刚红火起来,每日都有许多要忙,实在抽不开身。知道此事为难,您也就辛苦些。”
“李家媳妇,这是哪里话,我跑一趟又如何。”
老刘头故作推辞不得,将银两收下,停留片刻就扛着药箱离开。春红盯着他的背影,有些心疼的说道,“苏娘子,是不是有些给太多了?”
苏玉疲惫的揉着太阳穴,觉得劳累到有些头痛欲裂的感觉。“若是没有养娘,也不会有我今日,这些银两是该我孝敬的。”
苏玉回头瞧着李伯,说,“麻烦您和春红收拾些,我先回去了……”账房李伯赶紧催促着她回去,眼见着苏玉的身影消失在巷弄里,才作罢。员外府邸,苏玉昏沉沉的倒头就睡,直到入夜方醒。睡眼朦胧之际,苏玉微微睁开眼眸便瞥见烛火下正翻看着手札的李景行,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不小心发出声响,惹得他立刻端着碗甜水过来,担忧道,“喝下暖暖胃。”
“你怎知道,要喝些甜的?”
苏玉声音软踏踏的,尾音像是带着几分勾人的语调。李景行用手轻轻拂过苏玉的发丝,眼眸里都是心疼的说道,“若是景肆太劳累,便歇息两日。”
“无妨,若是多赚,便能够给琪花琪树创造些好的环境,若是想让他们出人头地,便要我们做好。”
从前苏玉是孑然一身,每每都无法了解为人父母要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那番心思是为何,可真真正正拥有两个奶团子,看他们满口阿娘阿娘的喊着,心就忍不住柔软下来,想要将最好的拱手奉上。“你便是自己的,莫要为了任何人拼尽全力。”
“哪怕是琪花琪树,往后也会有属于他们的日子要过,若是孝顺,能够陪你几分。可若是不孝顺呢?”
“连同我,都没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你必须为我牺牲,为我付出,所以你若累了,便歇息。”
“他们孩童自有各自的造化。”
李景行字字句句,都让苏玉心里掀起层层涟漪,颇为温暖。苏玉思来想去,倒是也索性脊背靠着雕花木梁,望着李景行道,“你这般说,可别让琪花琪树听见,以后心里便是对你有了疙瘩,我可不愿去做你们的调和,累到不行……”苏玉纤纤手指揉着额头。“我来。”
李景行替她揉着,看她舒服的眯起眼眸,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唇瓣,偷香。“玉儿……”“李景行,别……”苏玉用手轻轻捧着李景行的头,看着他像是贪兽般填不满内心沟壑的模样,声音里有着几分颤抖和祈求的说道,“别,至少现在别……”苏玉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李景行的感情已然发生变化,成为爱慕、依赖。可哪怕是眷恋,她却也没有做好准备能够在清醒的意识下突破这层“窗户纸”,“再等等我……”“好。”
李景行深吸一口气,倒也是克制着将苏玉搂在怀里,柔声道,“安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