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真真是有热闹瞧。京城的茶楼里怕是有一阵子都要讲这段奇闻,齐王妃亲自到红楼妓馆来捉人。老鸨吓得战战兢兢,引着两人到三楼用红纱帐围起来的屋子。掀起帘幔,李景行有些讶异的看她,随之拧着眉低声道,“这等污浊之地,你怎来了?”
说罢,起身将自个儿的位置让出来,等苏玉落座随意的拂着旁侧的软垫坐下。而对面的凌云郡主此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这番话,若是细细琢磨就能够品出其他滋味来。污浊之地,苏玉不能沾染,却能够跟她在此刻吃酒饮茶?摆明说凌云郡主的身份和百花楼是最为相符的,花魁抚琴,因苏玉到来也错了几个音。她是听京城里的恩客们提起齐王妃的花容月貌,却未曾想会有如此傲人的女子。苏玉浑身都像是透着一层光,将她笼罩起来,一颦一笑皆是让人向往想着要学几分,却只能像是其形而学不到几分骨的。苏玉眉眼含着笑,轻轻将面前用过的杯盏挪开,抬起手让暗影将食盒给拿过来。“亲自做些排骨莲藕汤,想着趁热,你又喜欢喝,便送过来了。”
苏玉舀起一碗递给李景行。李景行并没有迟疑,端着瓷碗一饮而尽。苏玉眉眼里的笑意始终没有达到深处,调侃的垂眸道,“喝着这般急,不知情的,还以为百花楼里没有好酒好茶的伺候你呢。”
看似调侃,实则是暗讽,谁都听得出来。红纱帐内的氛围变得凝固,甚至是让人感觉到有些窒息。“齐王妃好气派,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儿郎,在外就算是花天酒地又何妨,还轮得到你来管?”
“指手画脚,也扰乱了一番雅兴。”
凌云郡主直接讥讽的开口,这些时日,她故意接近李景行倒是顺利,他并没有抗拒,反倒是愿意跟她在花魁的红纱帐里,任由外面将风言风语传出去。凌云郡主误以为,在李景行的心底是有着分量,才敢讽刺苏玉,她掀起唇角讥讽的笑意,却对上苏玉凌厉的眼眸。四目相对,凌云郡主也不知为何,忽而有些心虚的率先躲闪避开。“女子,以夫家为大,可凌云郡主刚刚的一番话就有些不妥,王爷是我的夫婿,枕边人,我自然是有身份去指手画脚的。”
“夫君还没有开口训斥我,哪里轮得到郡主作为局外人来替他说话?”
“凌云郡主是皇后娘娘的胞妹同样也是陛下亲自册封的郡主,身份尊贵,在府中养多少的男宠都无所谓,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这句话,难不成,郡主在府邸是伺候着那数十位面首的?”
苏玉心情不妙,偏凌云郡主要跑过来触霉头。满肚子的火气都直冲着凌云郡主撒气,温柔的语调极具穿透力,让外面围着听墙脚的人都一清二楚。“郡主花天酒地,想要如同男子般倒也无妨,可偏偏来错了地方,百花楼是红楼妓馆,不似小倌儿遍地的地方。”
“还是说,郡主最近口味变了,也想要将花魁姑娘请回去与你同乐?”
苏玉的伶牙俐齿,没有错处都能够找到辩驳三分,更别提凌云郡主浑身都是黑点,只随意的两三句就让她成为笑话。“郡主顶着皇亲宗室的名号,做事情就应该要守着几分本分和颜面,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难免有天会责罚降罪。”
苏玉说罢,凌云郡主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偶尔发青,没有血色。“你……王爷就这般看着?任由这贱妇多嘴多舌?”
凌云郡主抬起指尖,甚至是要戳着苏玉,可她并没有半步动摇,反倒是李景行握着羽扇挡住,眼神里已经弥漫着杀气的盯着她。这眼神,吓得凌云郡主浑身僵硬,顿时不敢言语。“慎言,否则夜里若是惨死府邸,怕陈家也是捉不到什么歹徒的。”
李景行的威胁,没有藏着掖着。凌云郡主根本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果,反倒是看着李景行斟茶,将面前的白瓷杯烫过两三回,直至干净以后吩咐暗影端来他酿制的青梅茶,递过去说,“嗓子都有些哑了,润润喉。”
夫妇间,总归是有着些许默契,讨好的法子也如出一辙。苏玉想起她安抚哄着唐双儿的模样,低头看着面前的青梅茶,心底忍不住泛起酸涩。“我跟王爷想要在此处说些话,郡主还想要坐多久?”
苏玉抬起眼,倒是佩服凌云郡主能够沉得住气,坐得稳。此言既出,李景行给暗影使了眼色,他便立刻过去看似恭请,实则是强行逼迫的让凌云郡主起身。“你放开我,混账放肆,我是堂堂郡主,想要留在这儿……你们奈我何?”
听着远处传来不停的叫嚣声,苏玉忽而蹙起眉,顿时觉得今日前来有些多余。凌云郡主不过是仗势欺人的纸老虎罢了,就凭如此心性,口无遮拦,又欺压霸市,怕没有多久的命。但苏玉不敢直视着内心,她为何会巴巴的找暗影跑来?凌云郡主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她是想要找借口,来看看久未相见的这张脸。可明明李景行已然坐在她的身侧,她却不敢凝视着,甚至是感受着李景行的目光都想要逃离。“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太多,虽然不知你的目的是什么,总归是要压一压的,否则于你于我都不好。”
“如今郡主已经离开,你们继续,我不叨扰……”苏玉深吸一口气,想要离开。“既然来了,为何要走?”
李景行拽着她的手腕,扯着她跌在怀里。旁若无人的亲昵,让苏玉下意识的躲闪,而李景行的吻也落在她的鬓发间,“此地,莫要让我太不堪。”
如同红楼里的莺莺燕燕般,这等折辱自己的话,让李景行的心刺痛了一下,松开手。看苏玉整理着衣摆,也没有坚持要离开,瞳孔痛苦的眯起来,端起面前酒盏,感受着烈酒顺着喉咙流淌进血液里的滋味。“你在怪我。”
李景行低声说,并非询问,而是肯定。这几个字,飘散在红纱帐内,却显得极其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