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椒房殿。自除夕夜以后,皇帝便没有再来过,陈皇后也乐得清闲安静并未多问。跪拜在佛堂前,转动着掌心的十八子,足足念完两卷佛经的陈皇后抬起手,贴身宫女搀扶着她站起来,几次欲言又止。陈皇后轻轻笑着,无奈的指着面前的圆凳说,“坐吧,有什么事便直说,吞吞吐吐的模样让我瞧见也觉得心里堵着。又是陛下的事情?听见什么传闻了?是泠妃恃宠而骄,还是有谁用了狐媚子的法子留住了陛下?”
“皇后娘娘,我知道您心底已经不在意什么。可宫里的嫔妃们可不是这般想的!”
宫女皱着眉,终究是开口,“您可知道,这些日子陛下是留宿在谁的殿里?”
陈皇后摇摇头,无外乎是泠妃和贤妃那几个嫔妃,这有些时日都没有见她们来请安了,必定是伺候着圣体劳累。可宫女却跺着脚,说,“都不是!前朝不知哪个大臣进献了几个舞姬,陛下饮酒以后便顿时觉得喜爱,当夜就宠幸了其中为首的舞姬,这连着三日都是宿在她的屋里。泠妃和贤妃好多次都想要去提点那舞姬,可都被讽刺回来了。”
“她们气得卧床,本来想着陛下能够念着旧情,能去探望或是让太医过去。可谁曾想,陛下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动静,这可好,几位嫔妃都是气得真病了。”
宫女叹口气,陈皇后眨着眼睛,蹙着眉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李景丰是喜欢美人,可但凡是宠幸哪位嫔妃都不会过度,毕竟他想着要权衡背后势力,不能让任何娘家得势。一连三日的恩宠显然是要比泠妃都更甚。“那舞姬,长得是什么模样?”
宫女想起曾经用皇后赏赐的名号去瞧过,没有停顿的说,“狐媚子,仿若不是京城里的人。”
“你去勤政殿,给陛下送碗银耳莲子羹去,说我这几日有些头风发作……具体该如何说,你心里清楚。”
陈皇后吩咐着,宫女即刻点头匆匆离开。傍晚时分,李景丰自御书房离开便赶往椒房殿,推门而入,看着陈皇后斜躺在卧榻上,“皇后怎么了?可是传太医过来看过了?”
李景丰轻轻抚摸着陈皇后的鬓发,问。陈皇后温柔的笑着摇摇头,说,“陛下还没有用晚膳吧?小厨房里做了点儿你爱吃的,今夜留在椒房殿可好?”
自登基继位以后,陈皇后便没有再主动留过李景丰,他自然知道,点点头。用晚膳时,宫女们都屏退在外无需伺候,陈皇后亲自替他布菜,夹了两块时蔬说,“陛下总是吃腻的,该换换口味吃些清淡的,否则对龙体不适。”
这番话,倒是没有半分拐弯抹角,李景丰的象牙筷停住在空中。“是有什么人跟你多嘴多舌的说什么闲话了?”
李景丰并未置气,反倒是给她夹了些清淡豆腐。陈皇后点点头,坦诚道,“听闻陛下新宠幸了一个舞姬,若是真喜欢,便封个答应或者是嫔位,总这般藏起来,难免后宫里的姐姐妹妹们心里不舒服。这些年来,我从未见陛下多喜爱过谁,想来她是有些能让您欢心愉悦的本事。这般妹妹不能委屈了……”以退为进,陈皇后的话让李景丰咳嗽两声,落下象牙筷,握着陈皇后的手,说,“我并不是有心瞒着你的,只她不是……”“她并非是京城里的人家?”
陈皇后顿时懂了,问。李景丰垂眸,扭头转着看向陈皇后说,“她是西域人,年幼时被卖到京城做了舞姬。辗转流离,被送到皇宫里给我献上了一支舞,我饮酒动情……可按照礼制是不该封妃的,不想给你添麻烦。”
李景丰此刻并没有用朕,而是放低身份,像是用寻常夫妻的语气说着。“我懂了,陛下也并非是非她不可的喜爱。不过是后宫的嫔妃,娘家都是在前朝做官的,手中或大或小都握着些权。偏爱谁,前朝的朝臣们就会迎风倒,陛下怕。这位舞姬是西域的人,没有依靠,陛下大可以跟她说些旁人都听不得的话,松快松快。”
陈皇后温柔,一语道破其中关键。李景丰皱眉,摇头说,“我若是真有心事也会跟你说,只是……在她那儿,朕是真的可以什么都不想。”
陈皇后心里如同刀绞,却还是含笑说,“那陛下传这位舞姬到椒房殿吧。”
“正巧也让我见见是什么样的花容月貌。”
陈皇后说罢,李景丰也回头对外面候着的徐公公说了一声,不消片刻,那舞姬便前来。身着单薄轻纱,腰如同柳条似的,美艳如狐狸,一双眼眸含情默默的看着陛下,不懂福身做礼的那套,只站在当院。“这就是小蛮。你怎不给皇后娘娘请安?”
李景丰拧眉,冷声道。那西域舞姬愣住,眼底的神情瞬间有些不悦,但稍瞬即逝的掩藏过去。“皇后娘娘,我不知该如何……若是您恼了,我给您赔不是。”
小蛮三言两语,倒是无辜。陈皇后摆摆手的说,“不怪罪,你起来吧。这银耳莲子羹是陛下最喜欢的,你尝尝看。等以后陛下到你的殿里,也记得多熬煮些给陛下喝,润润喉,去去火。陛下日理万机,为前朝的事情忧心,你要好生伺候着……”小蛮看着陈皇后,李景丰的视线始终都落在她的身上,并未多看小蛮一眼。后宫的嫔妃们,这些时日多多少少都曾经来偷偷给她些下马威,言谈之间都是警告。那些女子都像是跳梁小丑般,不足为惧。可皇后字字句句滴水不漏,甚至是从未表现过嫉恨和针对,反倒是让她捉摸不透。“你的身份不妥,是没有办法抬举嫔妃位的。陛下对你宠爱,我便赐个姓氏给你,从此你便不再是西域的人,而是柳答应。将靠近勤政殿的院子给你收拾出来,你收拾收拾搬过去吧……”陈皇后问,扭头看着李景丰眼眸里含着水波,问,“陛下觉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