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昨夜偶降寒雨,路途泥泞不堪,苏玉并未吩咐常随抬着轿子,而是选择步行,靴面沾染着泥土,深一脚浅一脚的颇显疲累。戚猛见状,将砍刀直接塞进江寒怀里,对着拳头呸呸两声,就作势要单膝弯腰跪在苏玉面前,吓得她微微怔楞,有些无所适从的盯着许朗求救。许朗也习惯戚猛想起一事就做一事的性格,说,“你又做什么混事儿呢?这是要吓得小姐,拦着路,待会儿天黑都无法回去!”
“我是瞧着,小姐走得累些,不如我背着,也能够快些。”
戚猛憨憨的说着。江寒却直接单手拎着他站起来,将砍刀重新塞进他掌心,说,“小姐是主家身份,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任由你背着呢?”
戚猛歪头,皱着眉,似是在思考。“且不说是男女大防,就说是身份悬殊,小姐若是让你背着,怕是你山路颠簸也不知会怎么……可若是小姐不让你背,又像是要拂了你的一番好意。令小姐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你可真不怪当年将军说,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做事也没个分寸。”
“老三!你这一张嘴,得理不饶人,巴巴的说个不停,我也是怕小姐累着。”
戚猛跟江寒吵吵闹闹。苏玉算是歇息一会儿,也提着裙摆说,“多谢初一叔,这路途还是能够撑得住的,若是等下山的时候,体力不济就要劳烦您受累了。所以此刻还是省些体力,别跟三叔争辩了。您体格大些,若是再争辩下去,可要让三叔笑话了!”
此刻的戚猛已经有些气息不匀称,听闻苏玉的提点,他顿时感觉到不对劲。回头瞪着江寒,也是皱着眉说,“你这玉面书生,把满肚子的坏水算计都记在我的身上了!”
“那还不是你蠢笨,什么都看不出来,许多年都没有长进,怪不得军师会留你守着巫山。我看打铁匠的身份跟你倒是极其匹配,等着以后,咱们兄弟们的兵器都让你来打造可好?也算是给你点儿生意。”
江寒的话说出来便是扎人心肺的,怪不得,以前戚猛提起他的时候就恨得牙根痒痒,可见是辩论不过的。许朗看着前面云雾缭绕,隐隐约约像是露出一条小路的地方,说,“小姐,前方便是入口。”
镇国将军当年随着夫人进去,出来时,便用了些障眼法,使得旁人若是误打误撞是看不到此路的。只有跟随着镇国将军身边多年的人,知道这障眼法的破解法子,才能够到入口处。苏玉用手轻轻摸着脖颈上挂着的金锁,眯起眼眸,道,“许叔伯,你们是随着我进去,还是……”许朗怕苏玉身为女子,进去若是遇到些危险,可又深知,镇国将军极有可能在里面藏着许多东西,一时有些纠结犹豫。江寒见状,倒也是将手里的纸扇给打开,轻轻扇了两下,说,“军师陪着小姐去吧。我和戚猛两人在这儿等着……”“将军当年托孤,自然是对军师是极其信任的。不管巫山里藏着什么,您都是可陪着小姐的。至于我和戚猛,刚才争吵了一路,体力也是有些不济,总疲乏。在此处歇歇脚也好……也替你们守着门,若是有不长眼的跟着过来,也好收拾了。”
江寒是玲珑剔透的,这番言论算是替苏玉和许朗做了决定,也算是表了忠心。苏玉不再推辞,也是拱手谢过,和许朗并肩走进那条小路。戚猛和江寒两人随意的坐在有些寒凉的石头上,百无聊赖的捡起边上的狗尾巴草,在手里随意摆弄着。戚猛抬头看着暗沉沉的天色,低声问,“老三,你说……小姐叫咱们回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小姐是想做什么大事?咱们当年的旧部,如今若是规整起来,跟皇帝手里握着的兵权倒是也不相上下,若是真要做什么,怕是也能成事。只小姐毕竟是女儿身,到时候人言可畏……”“不过小姐是有着公子的,我看小公子倒也是好苗子。”
戚猛别看平日里是糙汉,可脑洞却是大的。这思虑不知道飘散到什么地方,竟然议论起大逆不道的反叛之事。江寒盯着纸扇,装作漫不经心的说,“当年将军就是受先帝的怀疑,以为是通敌叛国才会送了这条性命,留下小姐独自一人苦苦支撑到如今。你觉得,她会做将军都未曾做的事情么?”
江寒问,戚猛倒是愣住,也不知该如何说。“将军当年身在天牢,哪怕是那三日的时候,只要他一句话,想要叛。我们都是准备得当的,挥杆起义便是能够把将军给救出来。可他呢?只是吩咐我们要藏住头脚,若是真有什么意外,便安安分分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莫要为了他冒险。”
江寒提起当年往事,就像是往两个人的心口上插了一把刀似的,随即都是沉默。戚猛叹口气,愁眉不展的用手搓着脸,说,“我也是心疼小姐,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
“那心事,怕是别的。我们也帮不上……”江寒的七窍玲珑心,摇着纸扇掐算着时辰,说,“若说是夺位的事情,小姐必然是没有这份心思的,可若是其他人,就说不准了……”戚猛思索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你的意思是齐王?可他现在跟小姐俩人都已经分府而居,吵闹到如此地步,小姐怎会帮他?”
江寒摇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里有过不去的坎儿。咱们外人如何知晓?”
“只夺权的事情,小姐不放在心上,可将军和夫人的事情,她总归是要查的水落石出的。”
江寒喃喃自语的说着,戚猛却愁容满面的在地上随意划拉着,“那还是俩人要和离的,将军是先帝害的,先帝又是齐王的爹,你这说来说去是一个意思,怎让我越来越迷糊了。”
戚猛的脑袋,若是想要想通这件事情,怕是要个十年八载,江寒索性也不再跟他继续争辩口角,只在心里默默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