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香,乃提神醒脑的药材,即便京城皇城也难得些许,更何况是麝香囊之物,寻常百姓连听闻都鲜少。可哈图鲁却能够如此迅速反应,且吩咐手下回客栈内取些回来,说他是胡商,此刻已无人相信。哈图鲁发觉众人神情各异,忽觉脱口而出的话已经埋藏下祸患,故作轻松坦然的说道,“实不相瞒,我在西域也算是沾点儿皇亲国戚的身份,见识多些,手里揣着的好东西也不少,这才生出了想要折腾换些银钱的念头。”
“各位,可莫要笑话。”
哈图鲁握着茶盏,露出笑意,试图解释。李景行的衣摆轻轻垂下,不动声色的用脚尖踢起一块石子,貌似无心却直奔哈图鲁的脚踝。这划破空气的力道,若是毫无躲闪和抵抗,怕是会直接将骨头给击打出损伤。哈图鲁余光瞥见,倒也是动作自然的避开,石子则直接击打到木椅的椅凳处,四角失去支撑,瞬间歪斜的要摔倒。“小心。”
哈图鲁的手下见状,下意识的开口。可哈图鲁却早已站稳,拍拍胡衫沾染的灰尘,看着支离破碎的木椅,说,“没事。”
“不好意思,家宅里面许多东西都年久失修,竟然让你受了惊吓,来人,还不赶紧将椅子给搬出去,再寻个结实点儿的抬进来。”
明叔身为主家,总要出面来做些寒暄。苏玉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庭院里,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淡淡的开口说,“饭菜都已经备好,各位移步偏厅去用膳吧,那里的椅子应当是稳的。”
李景行蹙着眉,察觉到苏玉的不对劲,却并未询问。众人到八仙桌前,看着足以将桌腿都压弯的八碟八菜,想来苏玉是耗费番功夫的。尤其是牦牛肉,炖的极其软烂,入口即化,味道更是深藏其中。哈图鲁夹起几块放在碗里,也旁若无人的直接用手抓着进食,夸赞的竖起拇指说,“夫人的厨艺出神入化,简直是比我在西域时吃到的还要美味,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别得寸进尺,我家夫人性格好,却也不是任谁欺负的,好歹也是夫人,难不成要给你做厨娘不是?”
春红实在是看不过去,偷偷将那盆肉给推到李景行和许朗面前,伶牙俐齿的将话给堵住的说,“您在西域想来是天天都能够吃到如此稀罕的东西,可我们却是从未尝过,还是留些让我们也感受感受吧。”
春红的白眼都要翻出天际来,苏玉也顿时觉得好笑,用绢帕掩着嘴,眉眼都是笑意。看哈图鲁身边的手下,脸色稍变,苏玉也出言打圆场。“这丫头平时被我骄纵惯了,竟然没有几分做丫鬟的自觉,最近几日又仗着寻了厉害的夫家情郎,连我都偶尔不放在眼里,多吃了她两块马蹄糕都要跟我瞪眼咬牙的,还请莫要见怪。”
苏玉的仪态举止都是端庄的,说出来的话,竟然让哈图鲁生出些,他若是斤斤计较反倒是蛮不讲理的感觉来,只能作罢。苏玉深谙说话的道理,只要说出来“别见怪”,就已经是占领在道德制高点,无理都要搅三分。这顿晚膳,众人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即便都是美味佳肴,却食之无味。夜幕降临,哈图鲁也起身告辞,苏玉并未多做挽留,而是回头看着李景行,问,“你还要在此处呆到什么时候?这儿,可并不欢迎你。”
苏玉言外之意的努努嘴,指着明叔眼睛里面冒出来的火。一点儿都不怀疑,如果此刻没有苏玉在场,明叔早就拔剑出来跟李景行缠斗在一处,想着要替镇国将军报仇雪恨了!李景行却故作不知的笑着,问,“哦?我原本想着,等外人离开,跟你商量商量部署路线之事。毕竟你我的大军总不能在战场上挤在一处,分不清敌我,若是自相残杀,岂不是让西域蛮夷看了笑话?”
“这……”苏玉皱眉,人家毕竟提起正事要紧,她若是一味驱赶,倒好像女孩子家胡搅蛮缠似的。许朗率先反应过来,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那不知是在此处还是您的府宅里?”
李景行挥着衣袖,说道,“眼下怕是外面有人盯着,行走不便,不如诸位随着我翻墙而过?隔壁有着布防图和地形图,好歹能够方便些……”苏玉看着他话音刚落,就翻身跳跃在墙上,对着自己伸出手来。“玉儿,来。”
李景行挑眉,温柔的说。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像是发觉什么隐秘之事似的,纷纷干咳的躲闪着视线。苏玉恨得牙根痒痒,看到李景行眼眸深处闪过的那丝狡黠,便知道他是故意而为。这不是明显跟众人说,他日日都跟自己幽会,且在此处有过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么?李景行等着时间长了,竟直接跳下来,揽着她的腰,旋转飞身而上,回头对各位说,“你们就请便吧,我就……不代劳了。”
“李景行!”
苏玉咬着牙,却不敢松开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两处宅邸中间的围墙原本就不高,明叔的家里也并无什么需要避开的金银财物,隔壁又久久无人居住,所以矮墙并未堆砌高起来。许朗和明叔对视一眼,抬手就扒着围墙而过,看着隔壁院落仍旧是破败的模样,不由得狐疑皱眉。“这儿,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住人的样子。”
明叔低声说。“想来不过是暂时落脚。”
许朗道,随着两人到后院内屋。卧榻都是草席,连被褥都没有两床,可外阁里却竖起来五鹿山、蓉城、西域等地的地形图,还有几处红色标记,看起来应该是此刻京城的兵安营扎寨的地方。“也没有茶,更没有落脚的矮凳,刚才都酒足饭饱了,站着聊聊便好。”
李景行倒是不跟他们客气,只搬出来一把珐琅矮脚凳,让苏玉坐下。总有些人,会是你的特殊对待。例如苏玉,就是李景行永远会偏心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