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恩怨情仇在此刻摊开,撕扯出裂缝,终见天日。夜幕渐渐泛亮,贤太妃抬眼瞧着庭院里剑拔弩张的御林军和血滴子,皆是不敢轻举妄动,开口劝道,“如今年岁比不得你们,总归是有些疲惫,若事情都讲清楚,我也该回祠堂歇息。”
李景丰和李景行两人同时起身拱手做礼,满眼都是感激的点头,吩咐身边最为得力的心腹去护送贤太妃,莫让中间生出些岔子。“陛下,我还有一事相求。”
贤太妃走至门廊外,忽而停顿住脚步回首望着,说。李景丰顿住,在如今环境总觉得这声陛下,他有些担不起,却仍旧颔首开口道,“太妃请讲。”
“这深宫里沉沉浮浮数十载,见惯许多奇闻异事,也看过许多尔虞我诈。我能留着这条性命,也算得上是先帝的恩宠。”
“无论后宫如何变幻,前朝又发生何种更迭,我只求能够让我在祠堂陪着先帝。”
“敢问,可能够答应我这件事?”
贤太妃不愧是抛开红尘之物的,原以为,她盛着镇国将军和先帝皇家的如此恩情,若是想讨要什么太后或是圣母皇太后的位置,把控后宫,也是不敢拒绝的。可这等言论,实在是让李景丰等人自惭形秽,去白白的揣测了她的那颗对先帝的心思。“儿臣自然是愿意……您的清修之所就在祠堂里,也会吩咐奴才们前去照应。”
李景丰是全了所谓的孝心情意,即便贤太妃是用不到的,也含笑答应。贤太妃转身离去,众人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屋榻里,有着追随镇国将军的旧部,也有着继承着前一代的后生。既然埋怨不到先帝,苏玉今日莽撞进宫的事情,自该是道歉的。“惊扰到陛下和皇后娘娘,苏玉愿意领责罚。”
苏玉掀起裙摆,自想要跪地。却听见李景丰淡淡的说,“此事莫要再提,徐公公……你去说朕今日的身子不适,早朝便是免了。”
徐公公吓得脸色惨白,魂魄都飞走多半,眼见着才拽回来几缕,赶紧点头的跑到勤政殿。而血滴子们得了吩咐,也都纷纷将刀剑揣回去。李景丰看着李景行,思虑半晌,问,“七弟,可是已经有些打算?”
“西域蛮夷能够如此顺利的逼近五鹿山,攻打蓉城,甚至是若没有耶律齐的中毒,我都拦不住,京城怕是要失守。但这绝对不是因为耶律齐骁勇善战,而是京城朝堂里有着跟他里应外合之人,偷偷将我朝的布防,还有军力部署都偷偷泄漏过去。”
“回到京城,我自也听说,耶律良有跟京城修好的意思,也将质子送到京城,可人心叵测,不知何时就会因为何种变故而更改。”
李景行说罢,李景丰淡淡的颔首,说,“朕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就像是有剑悬在头顶,朝廷里面的蛀虫和贪官污吏总是该要拔出来的。而我,则感觉此人就是当年对镇国将军下毒手之人。”
李景行冷着眸,继续分析道,“镇国将军战无不胜,西域蛮夷闻风丧胆,不敢进攻来犯。而他自然也是推崇以战来护国,堵住许多贪官污吏的路,也让他们起了杀心。”
苏玉听着这些话,不由得紧紧握着拳头,咬着薄唇,内心翻涌着情绪。“当年,我曾经偷偷潜入过父皇的御书房,看到指责弹劾将军跟外邦勾连的那些证据,多半是来自西域蛮夷的。若是想要将军的手笔,买通他身边的人,或是雇佣京城里擅长临摹字迹的书生便好。”
“可是西域,却没有办法伪造,如此推论,那人早在数十年前就曾经跟西域的人有所勾连,很有可能就是耶律齐。”
李景行的思路清楚,倒是让众人也没有怀疑,反倒是认定事情怕就是这般。而种种事情都指向了一个人,李景行看着李景丰,却没有将事情挑明。陈家在前朝的势力根深蒂固,更是野心极大,当年就多次在朝堂上跟镇国将军针锋相对,暗中诋毁,若当年不是说有一尺白绫,畏罪自尽,怕是朝堂都会怀疑陈宰辅动手。“你若是有了打算,就说说吧。”
李景丰握着陈皇后的手,感觉到她的掌心冰凉,苦涩的笑着,怕是今日的重头戏,在此刻。“今日的风声闹得太大,若是想瞒,终归是瞒不住,倒不如顺水推舟……”李景行说着,看向苏玉,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便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李景行咳嗽两声,用拳掩着嘴角,苏玉则接着说,“你的意思是,将今日的事情闹出去,说是有人对皇帝意图不轨,就是为镇国将军而来。且放出风声说是找到了当年镇国将军并非是自尽的证据,让暗中动手脚的人自乱阵脚?”
“对,皇兄再称病不出,几日的时间,就足够让他们心乱。到时候,他们肯定会进天牢一探究竟。”
李景行点头的看向许朗,虽然兵行险着,但却可行。苏玉几乎是当下便决定,“我去!陛下请让我住进爹爹的那间天牢说不定还能够发现些什么,到时候若他们看到我,也会对此事信了几分。”
李景行和许朗却是异口同声的断绝她的念头,说,“不可。”
“这件事情,就让我来吧!”
戚猛拍着胸口站出来,说,“我皮糙肉厚的,也是不怕饿,还能够做的像一点儿。”
“那背后的老鼠肯定是狡诈多端,要是天牢里面没有将场面做足了,他怕是不敢出来!姑娘如今的身子金贵又不能受着委屈,还是我来吧。”
戚猛不由分说的就直接抬起双手,回头看着血滴子夏遵,看他愣住,歪头有些无奈的呵斥着说,“愣着做什么?把我带走啊!”
夏遵看了一眼李景丰,见他点头应允,也是没有客气的带着戚猛向着天牢。这么多人都在椒房殿,如若是等天亮再离开,怕是会惹得前朝混乱。苏玉和李景行起身想要告辞,却听见李景丰开口道,“七弟,你等等,朕……有些话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