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罗国地处荒漠与丛林之间,环境恶劣,地势险峻,因此国中向来重武轻文,从而给外人的印象便是凡罗国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是擅长骑射的好手。“阿尔塞。”
女子见她第无数次从马上摔了下来,颇为无奈的上前搀扶起她,并为她拂去衣上的尘埃,笑道:“若是让外人瞧去你这模样,想必会认为我们是在骗人。”
阿尔塞抬手粗鲁地擦去额间沁出的汗水,对着眼前温柔婉约的女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阿姐,你还说我呢,明明你这性格才更不像凡罗国的人吧。”
女子掩唇轻笑,然后用锦帕温柔地擦去她耳边的汗水,“我自小养在雨水之乡,那里的人多是温柔婉约的性子,即便回了这里也改不回来了。”
“姨母特地让我来守着你学骑射,你再不长点心可就真要去神庙中跪上几天了。”
依芙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取笑道。阿尔塞听完不禁长叹一口气,而后将头靠在依芙的肩上,挽过她的手,用食指轻戳她的小臂,撒娇道:“好阿姐,我知道素来就你最疼我,娘亲也最是信赖你,不然你去娘亲面前为我求个情?”
依芙但笑不语,阿尔塞见状瘪嘴撩起衣袖将手伸到她的眼前,指着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话中满是委屈,“你看,手上全是伤,可疼了。”
依芙瞧了一眼她手上的伤痕,面上虽然依旧波澜不惊,但心下还是止不住的心疼,“只能休息几天,不可懈怠。”
见目的达到了,阿尔塞倒开始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起来,“阿姐,不然。。。你再跟娘亲多讨要几天?”
依芙伸手捏住她的鼻子,没好气的说:“刚要你保证什么,这就忘了?”
“好啦好啦!”
她摸着泛红的鼻子,眼角含泪,小声嘟囔:“小气鬼。”
“果真是个小气鬼!”
阿尔塞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扫到地上,只觉得整个人都气得牙痒痒。娜泽海推开房门,看着房间里的一片混乱,吞了下口水,小心开口问道:“公主,依芙小姐来了,您要见她吗?”
阿尔塞不由得眼皮一跳,立马站起身两手叉腰,大喊道:“不见!不见!谁要见那个小气鬼啊!!”
谁知依芙自己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对于阿尔塞的怒火,原因她自然心知肚明,不过依芙并没有挑明,只是佯装不解的问道:“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的气性。”
她磨着后槽牙,瞪大了双眼,伸手指着地上的一堆东西,质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日有人要来,宫中要举办盛宴才同意让我休息的?”
依芙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上前捡起地上的衣物,抖了抖,“我以为你知道,毕竟整个凡罗国的人都知道。”
“你骗人!”
阿尔塞指着自己,“我就不知道!”
娜泽海后背紧紧贴着墙壁,颤抖着举起右手,支支吾吾地开口:“公。。。公主。。。我前些日子。。。就打算。。。跟您说,是您自己。。。不想听。。。”
“。。。”
阿尔塞轻瞥一眼偷笑的依芙,然后快速收回视线,脸色涨红,朝着娜泽海轻斥道:“没看要到时间了吗?还不快点过来为我换衣。”
盛宴上,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谈笑风生,阿尔塞转着手中的酒杯,无聊地低垂着头打了个哈欠,然后迷蒙着眼扫视一圈殿中的人。她来得晚了,为了不被父亲责骂,所以特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悄悄从侧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瞅见殿中多了几个不认识的陌生人,阿尔塞心想那应该就是今晚的贵客了,倒是长得挺白净,不过看着就手无缚鸡之力,一定过不了自己一招就倒。正想着,就听有人提议让两国出人比试一番,这倒合了阿尔塞的心意,她正愁自己有气没出发呢。“我来!”
阿尔塞利落地扎好头发,然后几步飞跃到殿中,傲然道。“那,还请公主手下留情。”
他目如朗星,和颜善笑,身着蜉蝣之羽,衣裳楚楚,身姿潇洒俊逸。“阿尔塞。”
她活动了一下身子,半点没把眼前这个瘦弱的公子哥放在眼里,昂头冷傲的问他:“你呢?”
“顾琅玕。”
阿尔塞咬紧牙根,单膝跪地双手持剑才勉力挡住他的剑刃,见顾琅玕这时突然松了一点力道,她脚掌在地上猛力一踏,擦着空隙避开剑刃,看准时机,抬腿横扫过去。他脚尖猛力一蹬,腾空而起,凌空翻身于殿中柱子上借力轻点,飞身而下,手中剑刃直指阿尔塞的眉心。阿尔塞本就力竭,此刻正喘着粗气,傻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他过来。‘铮’的一声,有人持剑上前挡住了他的攻势。“阿姐?”
依芙冷着眉眼,格挡住剑身,听见阿尔塞唤她,立马柔和了脸色望向她这边,低声问道:“可有受伤?”
阿尔塞摇摇头,然后望着顾琅玕一脸骄傲地说:“这下你可惨了,我阿姐的武功可是非常厉害的。”
没曾想,她还没有高兴多久,就见两人皆收回了武器,不打了。她拉着依芙的袖子,急声问道:“怎么不打了?你还没有帮我报仇呢。”
依芙抬手轻戳她的额头,没好气的笑道:“打什么打?本就是点到为止,也就你非要争个高低,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需要勤加练习才行。”
“谁说的,明明整个凡罗国除了你就没人是我的对手。”
阿尔塞不服气的开口反驳。“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惰性子我还不知道?不过是与你比斗的人不敢动真格罢了。”
依芙推开她凑过来的头,轻言浅笑。过了好些日子,阿尔塞躺在山丘上,嘴里含了根茅草根,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闭目养神,就听见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即是季禺国的王,那和亲的对象也理当是公主啊,怎么会是依芙小姐?”
“你傻了?他虽是王,但那季禺国才多大?王怎么可能将最疼爱的公主嫁到那里去。”
“倒也是,不过。。。”
剩下的话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全力跑回殿中找到正给自己缝制护甲的依芙,气喘吁吁地蹲坐在她身旁,小心开口问道:“你要嫁人了吗?”
依芙正要询问她脸上突然出现的伤口是怎么回事,这时听见她的问题愣了下,随后莞尔一笑,“你都知道了。”
“你不喜欢他对吧?这样我马上去找父亲收回旨意,他怎么一天到晚尽出瞎主意,没个样子。”
依芙拉住转身就要走的阿尔塞,柔声开口:“阿尔塞,这是我自愿的。”
“什么自愿?”
她转过身看她,眉头紧皱,“你喜欢他?”
依芙没有回答,只是拉她坐下,“如今战事四起,凡罗国缺少粮草胜算太低,而季禺国虽然富有却无力自保,所以此番决定是最好的。”
“那你呢?”
阿尔塞握住她的手,急切地开口:“那你的意愿呢?这可是你的一辈子。”
依芙抚摸着她的头,温柔浅笑,“阿尔塞,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真好。”
虽是无奈之举,却恰好两厢情愿,她笑了笑,又重复一遍,“真好。”
黄沙漫天,十里红妆,鼓声震天,美人如画,嫁衣如火,朱唇似血。夕阳下,一人狼狈地骑着马,快马加鞭。终于,漫天星辰之下,她见到了盛装打扮的依芙。“你的伤?”
依芙抬手轻抚她脸颊上细密的血痕,脸上满是心疼。阿尔塞低头不语,她掏出怀中的骨哨递到依芙面前,手上布满了红色的血痕,她红着眼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阿姐,你若是想我了,就吹一声哨子,不管多远我也会跋山涉水来见你。”
时间荏苒,一晃便过去多年。“公主有了孩子之后,性格倒越发冷淡了。”
娜泽海叹着气将乐陶从地上抱起,耐心地哄着哭闹不停的孩子。“收拾一下,我要去一趟季禺国。”
阿尔塞从外面进来,视线盯着哭闹的乐陶,将她从娜泽海怀中接过,“带着乐陶一起。”
“好的。”
阿尔塞站在殿外,目光不冷不热地看着里面其乐融融的一幕。“公主?”
侍女诧异地回头看向站在外面不动的阿尔塞,不解地唤她一声。“我几番写信给你,总算将你盼来了。”
依芙坐在椅中,腰间盖着厚厚的毛毯,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阿尔塞,“也不知道是谁早先还说会快马加鞭的赶过来瞧我。”
她低头看着她的肚子,“医女可有说多久生产?”
依芙抬手温柔地抚摸肚子,“就这几天了。”
“本打算将礼物先送回凡罗国。”
说着,她转向阿尔塞,拉过她的手,笑道:“正好你来了,可以先瞧一眼我给乐陶的礼物。”
“这是季禺国近来刚产下的马驹。”
她看着侍女怀中抱着的乐陶,知她刚会说话不久,就特意逗弄她,“小阿陶想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
“姨姨。。。”
乐陶滴流着口水,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说出自己懂得的那几个字眼。依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时,却听阿尔塞在一旁说道。“摇光,就叫。。。摇光吧。”
“摇光?”
依芙的侍女在旁边笑了笑,说:“真是巧了,皇后的小名就叫星星呢。”
过了几天,安静的夜晚突然嘈杂声四起,阿尔塞抱起惊醒的乐陶轻轻摇晃,然后询问急急忙忙跑进来的侍女发生了何事。侍女慌慌张张地说:“前些日子王设宴款待的几人原是贼人,现在外面突然出现了好多人围住了宫殿,皇后让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她抱着乐陶连忙赶到依芙的宫殿,却闻到里面散发出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颤抖着手将房门推开。。。“所有的暗道皆被封住了,皇后这时却突然发作,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为了。。。皇子。。。所以,她让奴婢活生生地。。。剖开了她的肚子。”
侍女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阿尔塞通红着眼,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唤她:“阿姐?”
“公主,您快走吧!皇后最放心不下的除了皇子便是您了。”
“。。。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捏紧她的手,心下只觉万念俱灰。“哇!哇!”
这时,婴儿的啼哭声将阿尔塞从绝望中唤醒,她转头看着侍女怀中哭闹不止的孩子,还有蹲坐在地上握着婴儿手指茫然无措的乐陶。那是她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孩子,那是她曾经存活于世的证明。她将乐陶抱起,用烛火点燃床褥,双目通红,神色坚定。“即便是苟延残喘,我也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