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奋哼了一声，瞅了瞅两手空空的一家四口人，道：“大老远来一趟，连点东西都不带？你们这算是来干嘛的，就是来看一眼？”
王敢东冷冷一笑，道：“秀梅和壮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只羊呢，说是娘爱吃羊肉。专门给娘买一只，炖着吃。”
方保国道：“我们带了点我们村里种的蔬菜过来，有你们一份。”
说着看向王敢西：“也有老二一份。”
王敢西笑着点点头，道了声谢。王敢东却是冷哼一声，道：“送菜？菜值几个钱呐。”
王奋问王秀梅：“秀梅，你们买那只羊，花了多少钱？”
王秀梅摆手，手腕上筷子粗细的金镯子晃来晃去：“也没花多少，那只羊也就是二十五六斤，一斤三十块，下来总共花了七八百。没多少，没多少。”
嘴上说没多少，脸上却是一片炫耀之色，笑的那叫一个开怀。人啊，最怕对比，尤其是王秀娥和王秀梅这两个女儿，自从都嫁了人后，王家人就经常把这两家人拿出来对比。王秀娥嫁到凤凰村，和方保国两个人外面务了一段时间工以后，就在家里守着那十几亩田地，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也攒不下几个钱。可王秀梅不同了，她嫁给牛壮实以后，就没吃过什么苦，牛壮实在结婚之前，在城里务工就挣了不少。结婚后，牛壮实在自己的村子小水沟建了一个石板厂，因为小水沟紧靠邵宁县，直接在省道的边上，所以生意一向不错，这些年下来，估摸怎么着也赚了几十万。平日里，牛壮实一来，烟酒和肉就不少带，王敢东和王奋他们每次都是欢迎之至。不过牛壮实也仅限于给他们带点烟酒肉，钱是一分钱也不会给这边借，不过每次都是用自己资金抽不开为由。包括王秀娥四年前向王秀梅开口借学费，牛壮实依旧是用资金抽不开为由给拒绝了。但即便是这样，王家人对牛壮实这个小女婿也是非常满意。两相对比，王秀娥和方保国他们，就显得处处不如了。所以每次只要齐聚一堂，王奋他们几乎都会拿王秀梅一家人来打击王秀娥一家人。包括现在王奋提起王秀梅买羊肉花了多少钱，也是变相的告诉王秀娥，他们带的蔬菜有多廉价。便见王奋嫌弃的扫了眼王秀娥和方保国，道：“看看人家秀梅和壮实，再看看你们。带点蔬菜，还真好意思，哼！”
方保国被数落的有些挂不住脸，本来他是打算来之前，先买点东西的，可却被王秀娥给拦住了。王秀娥似乎也体会到了方保国心里的想法，便道：“咱们就算带了东西过来，他们一样有指责咱们的地方，我算看明白了，你也别当回事。”
说着，扭头对方林和方天爱道：“走，跟我看看你姥姥，没事了待会儿就走。”
“娘。”
“姥姥。”
方林四个来到窗边，叫了一声。便见李凤喜苍老腐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了看王秀娥，又看了看方保国、方林、方天爱，嘴中喃喃道：“都来了啊，都来了好。”
李凤喜一边喃喃着，一边伸出手，哆哆嗦嗦的在怀里摸索着什么。王奋和王敢东等人都盯着李凤喜看，觉得她的举止有些奇怪。片刻后，李凤喜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绢包起来的小包。她抖抖擞擞将布包解开，里面包了一层又一层，至少解开七八层后，终于露出来了一些钱。钱颇厚，有两三张一百的，剩余则都是几十和一块的。看到这些钱，王敢东呦呵了一声，道：“我就知道，我娘一直有钱。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
王秀梅惊讶的道：“我认得那张一百块，上面有字，那是我好几年前给娘的，这都多少年了，她还没花呢。”
等这些声音都低了下去，李凤喜才艰难的道：“秀娥啊，上次你来给小林这娃借学费，娘本来想给你的，但怕你爹骂我，最后就没给。听说小林最后没上大学，去当了兵，娘的心里一直就恨自己。这里有九百七十二块三毛钱，都是娘自己攒下来的，和谁都没关系，是娘自己的。娘把这些钱给你，你看能让小林再去上一次大学不？”
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娘！我不要了。”
王秀娥红着眼睛，心里只觉得翻江倒海，不知该说什么好。见王秀娥不接钱，李凤喜看向了方林，嘴角微微带笑：“小林，来，走近些，让姥姥好好看看。”
方林笑着弯腰靠近李凤喜，道：“姥姥，这下看得清吧？”
李凤喜笑着道：“看清了，看清了，你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说着，李凤喜把那把钱递给方林，道：“你娘不接钱，你把这些钱拿上，这些钱是姥姥给你的，你拿着钱，看能不能再上一次大学？”
“姥姥，我再上不了大学了。”
方林笑道：“不过既然是姥姥给我的，那我就拿着了。”
他也不客气，把钱接了过来。王奋吹胡子瞪眼道：“既然都上不了学了，你还拿这些钱做什么？你姥姥省吃俭用一辈子攒点钱，最后还都好活你了不成？把钱放下！”
此时，张月英恰好走了进来，也是勃然大怒道：“不准拿！老人一天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是我们伺候到老的。我儿子王茂一天几顿饭给他奶奶送着，这钱要拿，也该是我儿子王茂拿。”
王秀梅摇头道：“小林呀，不是小姨说你，你姥姥现在神志不清醒，她肯给你，你也不能拿才对。这些钱都是我们这些子女平时三十五十给你姥姥的。等她走了，这些钱我们几个子女自然是不要的。但王家还有孙子呢，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这个姓方的外孙，跟我们姓牛的外孙。”
方林想了想，道：“如果我姥姥真的去世了，继承她遗物遗产的人，肯定不应该是我。不过我姥姥还没去世，她老人家有权利支配她的财物，她选择给我，和遗物没关系吧？”
王敢东冷笑道：“瞅瞅方家这小子，为了几百块钱，已经跟咱们掰扯起来了。真是见钱眼开，不要脸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