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生火,很快周围就暖和起来。五娘看着血迹满身的白玉进,颤颤地说道:“对...对不起,不该让你冒险的。”
白玉进翻着狼肉看着五娘笑道:“五娘,要是你刚才不开口我才觉得奇怪了,现在处境艰难,也不知道救他们是对是错。”
将烤熟的狼肉递给幺六,但后者明显有些惧怕他不敢接,对此白玉进也不再意,将其递给五娘,道:“难得有肉,多吃点,后面的路可能不会顺利。”
五娘接过肉撕给幺六和乘一,点了点头。火光的温暖带来了生的希望,白玉进听见一旁的两人动了动身子,当即将锈刀握紧,看着他们。“不...不要怕。”
那人颤抖地说道,想要打消白玉进的疑惑。“给...给我点吃的。”
白玉进割下一块熟肉丢给那两人,两人靠着火光狼吞虎咽起来。“还...还有吗?”
两人吃完又支吾起来。白玉进再次丢了条狼腿。两天后两人恢复了起来,白玉进也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支援冬凛城的雪宗人马。两人这时又各自吞下一枚丹药,看着白玉进警惕的眼神,放下身份道:“多谢兄弟救护之情,越过万里雪领前方就是当雪要塞,里面有我宗魂境强者,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如今我俩受伤颇重,只能跟随兄弟一同前行,万分打扰。”
白玉进问道:“他们说云帝死了,魔族来了,是真的吗?”
两人没想到白玉进会这么问并且直呼白断云帝的名讳,其中一人不满道:“谁跟你说的这些谣言,只是开战而已,冬凛城被破也只是暂时的失利,人族一定会打败魔族、噬灵族和修罗族的夹攻。”
只是这些白玉进都不关心,乱世活命才是唯一。接下来的日子,有了两人的指路,白玉进他们翻越了数千里人迹罕至的雪山,皮肤从一开始的红润到最后变得僵白一片,干燥无比。随着越靠近当雪要塞,身后魔族的脚步就越快,天空中不时有和他们相反而去的灵舟,接着又有数不清的人负伤御魂逃命而回。又一天过去时,两人中的一人眉头紧锁对着同伴说道:“我们伤势差不多好了,当雪那边传来情报,雪宗将要封城启用防御魂阵,再带着这些凡人,恐怕我们也赶不回,不如找个机会早走为好。”
断了一条腿的男子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随即两人当夜以守夜为名,等到第二天白玉进他们发现时人已经不见了。五娘还在为他们担忧着:“白二,他们不会有事吧?”
昨夜亲眼目睹两人离去的背影,白玉进揉了揉发僵的脸颊说道:“五娘,他们好着了,叫醒幺六和乘一吧,今天还得赶路。”
一路西行能走到现在的人十不存一,有半路冻死的,有被同道杀死的,但更多的则葬送于雪狼冰蟒口中。到后来,众人又开始抱团取暖,因为人数实在是太少太少,众人宁愿死在熟人手里也不愿意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毫无希望的明天。一路翻山越岭,白玉进见过雪落如床,经过雪崩冰窟,跌跌倒倒,终于当他站在一处山领之上时,他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景象。一座屹立在雪中的城池,连绵不绝。“到了,前面到了。”
白玉进单手拖了拖背上的幺六不让她滑下来,眸中泪光不断。“幺六,我们到了!”
白玉进幸喜地呐喊道。但背后的小姑娘睡了过去,而且从那天开始一直闷声不说话,对白玉进十分疏远。知道原因的白玉进收回了笑容,自顾自地说道:“五娘,乘一,前方就是城池,我们走吧。”
但没有回音,白玉进没有听到回音。心中一股不好的念头立马闪过,白玉进当即回首看去。但不知何时五娘已经不再他的身后,放下幺六,白玉进疯狂地往他来时的路跑去,边跑边喊大喊道:“五娘!你在哪!你在哪!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 "一路跑,一路撕心裂肺般地喊叫,但除了茫茫大雪回应他,四周却再也寂静无声。跪了下来,白玉进对着茫茫苍天呐喊道:“五娘!”
声音惊动了几头雪狼,他们从一处山岗后跳出,嘴角带血看着白玉进,其中一只狼的嘴角还含着一块撕咬的破布。那土灰色,白玉进再熟悉不过。“我干你妈呀!”
白玉进目裂舌燥,胸口处烧得他整个人苍白的肌肤开始冒红,横着锈刀就往那头叼着棉布的雪狼冲去。“呜~!啊呜!”
雪狼一拥而上。白玉进不记得他是怎么出招的,但当他浑身血迹满身爪痕地走到一颗枯死雪树下时,他扑通一声当即跪倒,随后泪如雨下。“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看着被冰雪冻僵,四肢已被蚕食连同血液都凝固的冰雕,白玉进低下头嘴里不断地念着。“为什么,五娘,为什么不和我说了,我们就快到了,就快到了,你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嘛,你生病了前面就有大夫的,饿了会有吃的,渴了会有喝到,是的,一切都会有的,你不是负担,不是拖累,我能行的,我可以带着你和幺六他们走出去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抛弃我们!”
流入嘴角的泪水被白玉进嘶哑地喊叫喷得溅落一地,但无论他如何呼喊,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雪天和不变的寒风。生死没有留给白玉进太多悲泣的时间,不久白玉进对着身前的冰冢磕了三个头,转身道:“五娘,我一定会活下去的,一定会。”
在雪地头也不回地奔跑着,白玉进从未再回头看身后一眼,当回到雪领高处时,幺六和乘一连同眼前的当雪要塞都消失不见了。接着,无数的回忆在白玉进的脑海中荡过,千年不止的岁月开始流动在他的脑海,他看见了自己的未来,从跑回当雪要塞苟活性命到在冬雪中跪地求仙拜入雪宗,凡此种种,一路的他有过濒死垂危、有过意气风发,从蝼蚁一般的小人物到最后成为一怒则万族震动的绝代帝君。从凡人到仙人,从仙人到帝路,万年不止的岁月缓缓流淌。当景象尽皆消散时,乘一的背影出现在白玉进的眼前。“这一切不是虚幻也不是泡影。”
白玉进看着整整齐齐从未从未断过的左臂,这时反而呢喃道。“你认为了?”
身前的人问道。悟性再差,白玉进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当即行礼恭敬道:“晚辈见过帝君前辈。”
乘一回过头来,苍凉道:“我不是永劫,我只是他的一念,万年前被他留在了这里等候有缘之人。”
“一切所见皆虚,一切所经皆幻,如你所想,这里是永劫的幻境,你所经历之事亦不过昔年他的经历罢了,很高兴你能来到这里,但其实即使你什么都不做,幻境在此时也会破灭。”
白玉进目睹并经历过永劫帝君的一生,只是记忆在最后一刻被血色遮盖,他无法看清,故而此时问道:“前辈,永劫帝君还活着吗?”
乘一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缕帝念,他让我保留了多少东西我就只有多少回忆,你能来到这里,我的使命也将结束,这件东西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接着一轮血色的玉盘出现在乘一的身前,连同玉盘外悬挂着的是一把雕刻的石刀。“这是永劫用一生的不屈所铸就的帝阵图,你神魂中的紫色碎片则来自这把帝刻石刀曾放置过的玉盘,今这两样东西都交付给你,但接过它之前永劫留下了最后一个问题,答对了,这些东西才是你的。”
白玉进淡然问道:“什么问题?”
“永劫说人族明明弱小而可怜,为了活命不择手段,强者欺负弱者,尊者以性命为贵,凡人如蝼蚁,生命亦如草芥,但就这样的一个种族,他问为什么值得他守护,值得他耗尽一生去守护?”
沉思。白玉进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凡人欺辱过被魂者斩断过手臂,明明一步步变得比谁都强,可到头来还是选择为了救这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而牺牲性命,为了这个种族耗尽自己的帝魂。白玉进再意的人只有他的亲人和伙伴,对于拯救一番黎民想当盖世英雄这样的想法一点都没有,对于该杀之人他也从不手软,更没有绝对的是非正义观念,所以沉思许久后,白玉进终究是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
“那就去寻找这个答案吧。”
“白二,或许该叫你白玉进,我要走了,谢谢你的陪伴,我虽是永劫的一念,但万年里最开心的时候也正是这段时光,帝阵图和帝刻石刀拥有非比寻常的力量,一切皆在你的选择,说来我还是你半个师傅,临别之际,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道路,将来不要迷失自己。”
乘一说完后,帝阵图和帝刻石刀就已经在白玉进的魂海中,两者皆未散出一丝气息,如同死物般。接着,乘一的身影开始消散,周围的雪景开始溃退,白玉进自己的身行也慢慢化为点点流萤。“谢谢你,乘一哥哥。”
白玉进脸部消融前对着前方呢喃一声。白玉进睁开眼,眼前的点点亮光都已经不见,弑舞也一直在他的怀抱中,此时正安静地等待他醒来。“阿舞,想必你也遇到了属于你的机缘。”
白玉进轻抚着弑舞,后者点了点头。